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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三


  ◎代後記:在「雪龍」號上的同屋

  我在「雪龍」號考察船上的同屋是人民日報記者任建民。8月3日,中國首次北極科學考察隊再次進入北冰洋,考察船上的新聞戰也進入了關鍵時期。這天,任建民早上起床之後,兩分鐘洗完臉,一頭紮到電腦前開始忙活。我一碗方便面還沒吃完,他抬起頭來,說:我寫了一篇人物,1700字。

  我接著吃我的方便面,一點也沒有吃驚。如果不是他的電腦被他折磨得經常罷工,恐怕我的方便面還沒有泡好,他的文章早就已經寫成了。

  自從住進「雪龍」號這間蝸居以後,我的這位同屋就開始瘋狂地折磨他攜帶的電腦和數碼相機。在過去一個多月的時間裡,他從來沒有刮過鬍子。刮鬍子的時間被他用來用手指磨損電腦的鍵盤了。

  這兩天他得了感冒,在不斷的咳嗽聲中,任建民天天在一篇篇文章後得意地寫上這樣一行字:本報記者任建民發自雪龍號。數以萬計的《人民日報》及其網站的讀者,儘管聽不到這「啊奇」和「咳咳」的聲音,但他們一定能夠讀到任建民的認真。

  據我反復觀察,寫這行字的時候,是他最幸福的時刻。任建民感到幸福的時候,先是眼睛放光,嘴角微翹,然後深深地吸一口氣,眼睛微閉,偷偷地笑。

  為了這種幸福的感覺,任建民在登上「雪龍」號的一個月裡,不知不覺地掉了十斤肉。

  那天我陪他去船上的醫療室打針,他悄悄在體重計上站了一小會兒,忽然臉色一變,嘟囔道:為什麼,我每天夜宵都吃兩碗麵條!

  安徽的才子,比如陳獨秀等等,一般都以文、秀見長。任建民充分繼承了這一傳統,往人面前一站,雖不玉樹臨風,也堪稱白麵小生、書氣十足。

  這些日子,他臉上鬍子叢生,幾次說要斬除,卻遲遲沒有下手。有人一臉鬍子,頓時成了海盜,女孩子見了要做噩夢。可是任建民鬍子拉碴地東遊西走,看見他的女孩子們卻從不躲避。鬍子再長,任建民還是一副書生樣。

  船上的人喜歡找任建民,並不完全是為了欣賞他的鬍子,更多的人是喜歡看他的照片,從他的照片庫中拷點「真東西」。

  有消息說,「雪龍」號上有兩個間諜,一個是任建民,另一個還是任建民。第一個任建民經常拿著個筆記本,把別人清嗓子的聲音也記錄下來,從不放過每一個重大軍情的嫌疑。第二個任建民整天抱著個黑忽忽的數碼相機,到處搜索。

  據可靠情報,他的照相機鏡頭可以在船頭看到船尾的每一個細小的枝節,所以據說考察隊領導已經提醒大家要加倍「警惕」。

  從登船的第二天開始,書生氣十足的任建民卻養成一個很不雅的習慣:學會了張著血盆大口打哈欠。這還不算,後來,他還毫不掩飾地作出各種輔助動作,一邊四肢舒展、做仰天長嘯狀,一邊接連打好幾個哈欠。

  俗話說,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同理,任建民的大哈欠,也有著極其深厚的歷史原因。在很久很久以前,任建民在淩晨四點之前就沒有睡過覺。有幾次,我問他幾點鐘睡的,他說,九點。當然這是指早上九點。

  昨天,任建民給船上的大廚提了點意見。其實大廚做得菜挺好的,任建民曾經多次誇獎過。他之所以提這個意見,據我判斷,一定是想念他新婚才兩年的太太了。儘管我們的大廚是一級廚師,可是人在思念的作用下,太太的飯自然比一級廚師的好。

  他把夫人的大頭像設置成電腦的桌面背景,每天一打開電腦,先看到老婆的微笑。和任建民住一個屋,我每天見到他夫人的次數比見他還多,因為他每次不在屋的時候,老婆卻還忠實地在他打開的電腦屏幕上,帶著蒙娜麗莎一樣永恆的微笑。

  有一次,任建民的電腦實在不堪他每天幾十副照片、數千字文章的折磨,在數次罷工抗議無效的情況下,「芯」一橫,也不知道是裝死還是真的自殺,總之是怎麼也沒有反應了。這一下,他急了,二十多個小時不睡覺,拼命地給電腦賠不是,好話說得我都感動了,電腦終於恢復正常。

  後來,任建民說了一句引起考察船上首席科學家巨大後怕的話:當時我跳海的心都有了。

  我問他,為什麼沒有跳呢?他不回答,我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才明白了:這麼迷人的夫人,他怎麼捨得去跳海呢!

  在電腦恢復正常之後,任建民終於開口說了一句話:能夠工作是幸福的。

  這是他在和電腦連續抗爭了幾十個小時、沒有發稿之後,所說的第一句話。

  這句話,後來被登在船上二十名記者辦的《北極探索報》上。據可靠消息,這份小報將被作為中國首次北極科學考察有關文獻的一部分而永久珍藏,人民日報記者任建民的這句肺腑之言,也將留在這次中國本世紀最後科學遠征的史冊上。

  新華社記者聶曉陽8月5日于雪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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