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名人紀實 > 上海灘風月女明星 | 上頁 下頁 |
四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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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去春來,約摸在兩年之後一個晚上,母親悄悄地對女兒說:「鳳根,你也不小了。媽明早送你去上學吧,這可不易啊。」 說著說著,母親眼眶紅了起來,聲音也變得顫抖了。 鳳根望著更加蒼老的母親,聆聽著這字字千斤重的話語,一陣溫暖,一陣心酸;一陣淒苦,又一陣幸福。夜依然是涼冰冰的,而她的心底卻由於有了希望而感到熱辣辣的。連她的夢也出現了一絲希望之光。 鳳根8歲才上學念書,改學名為玉英。起初,進的是私塾,第二年,才轉入崇德女子學校。 上學,對這個寡母孤女來說,實在是難上加難的事,費用的重擔自不用說,而且,母女倆沒有一個屬自己的家。她倆得苦苦求情於心腸較好的人家,讓母女倆有一個棲身之處。 不久,一戶姓張的人家收留了母女倆。這戶姓張的是廣東香山人,和鳳根父親是同鄉。張公館坐落在乍浦路,張老爺在清末是做官的,辛亥革命後丟了官,轉而經商,全家從廣東遷到了上海。 張老爺經商很有些手段,發了大財,整日過著花天酒地的生活。張老爺有妻妾九人,生下的子女計十七人之多。張太太管不住丈夫納妾,但為了維護自己的地位不致發生動搖,她絕不允許丈夫把這些女人弄回家來,也絕不承認老爺在外面生的孩子是張家的後代。 進了張家大院,何阿英帶著鳳根在後院傭人住房住下,她處處留心,很快就熟悉了新的環境。張府的大院共有三進,每進房子之間,都有著很大的天井相隔,前兩進房子是上房,下人是不能隨便進入的,只有後院才是下人們住的。 這位張太太共有四個公子,即長子慧沖,二子晴浦,三子惠民和小兒子達民。這兄弟四人日後和當時的上海影壇都或多或少地有些關係,也都有過一些名氣,其中尤以張慧沖和張達民名氣最大。 張慧沖生於1898年,那年19歲,正在上海的航海專科學校讀書,時刻夢想著有朝一日能漂洋過海,發一筆洋財,後來他果然成就了一番事業。 他從航專畢業後,即東渡日本,抵日不久就對航海失去了興趣,而迷上了東洋魔術,加上他自己勤奮鑽研,竟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一套東方魔術玩得堪稱爐火純青。 20年代初歸國,很快又迷上了電影,加盟中國最早的電影攝製機構之一的商務印書館影片部,當上了一名電影演員。主演了《蓮花落》、《好兄弟》等片,他那英俊的外貌、灑脫的造型,頗受影迷喜歡。 1923年春,有個叫尼古拉的德國人來到上海進行魔術表演,為招徠觀眾,他自封為「德國魔術大師」,大言不慚地吹噓自己天下無敵。張慧沖很不服氣,待觀看了這個德國人的表演後,他更是胸有成竹,他馬上和尼古拉唱起了對臺戲,也準備了一套魔術登臺表演。 他表演的這套魔術不僅包含了尼古拉的所有節目,而且還多了一個他獨創的巨型魔術「水遁」。此事一下成了人們街談巷議的熱門話題,報紙則稱之為「國際魔術大競賽」,盛讚張慧沖「比尼古拉多一手」。 尼古拉還算識相,見比試不過,遂偃旗息鼓,溜之大吉。此後,張慧沖又在電影界和魔術界大顯身手,曾大紅大紫過。此乃後話,暫且不提。 張達民的「成名」卻不是因為有何業績,而是因為他後來與阮玲玉(即鳳根)的特殊關係。張達民生於1904年,長鳳根6歲。鳳根8歲入張府時,張達民還是個14歲的孩子。 張太太對這個小兒子格外寵愛,凡事皆依著他,使他成為典型的公子少爺。張太太是個麻將迷,所有的時間幾乎都沉迷在牌桌上,張達民從小跟著母親,牌藝也是十分精通,且賭癮極大,由此埋下了日後賭盡數十萬家產的禍根。 鳳根上了學後改名為阮玉英。玉英隨母親進入張府後,更加勞累了。放學後,她還得像小丫頭一樣幹活,比往常更賣命地幹活。要不,母女倆馬上連一個可以這風避雨的住處都會沒有了。 年幼多病的玉英,並沒有被這種艱難的境遇壓倒,隨著年歲的增長,隨著知識的開化,也變得自信了,堅強了。 清晨,當她忙完主人家的雜活,迎著初升的太陽向學校走去時,她的心裡反復響起了一個聲音:「我要做個自立的女子!」 黃昏,當她離開學校急匆匆地趕回主人家時,母親的面貌和話語出現在她眼前耳邊:「聽命吧!」「不,我定要做個自主的女子!」她的內心時時在和母親作著爭辯。 這種發自內心的精神力量,使她自小有無窮無盡的求知欲。她比許多富家的孩子學得認真,進步得快。年幼的孩子,誰不貪睡呢,而她,常常忙到主人們睡了才能學習,常常要熬到深夜;天色微明就得起床,偷偷溫習了功課又要幹活。她不覺得苦,也不怕累,一心要念書識字,成為「自立的女子」。 上海,是帝國主義、官僚買辦、富商闊人的天下,又是經濟、文化發達的大都市。玉英漸漸長大了,學校裡的功課對她已經不那麼費力了,她開始借來許多小說之類的書來讀。 小說是五花八門,雜七雜八的,而她從中一次次體驗了各種人、各種生活的甜酸苦辣。她嗜書如命,終生不變。這,也不知不覺地在她身上培育了藝術的細胞,對她走上電影演員的道路有莫大的影響。 一晃三年多的時間過去了,玉英已是四年級的學生。她品學兼優,對於國文和音樂尤為愛好。 一個偶然的機會,她借到了一本商務印書館出版的《鄧肯自傳》,剛讀了幾頁就被書中的描寫吸引住了,於是手不釋卷地一口氣讀完了全書。 美國舞蹈家鄧肯為舞蹈事業終身奮鬥的事蹟和精神深深地打動了玉英,在她的眼前,仿佛出現了鄧肯像森林女神一樣薄紗輕衫赤足起舞的形象;而鄧肯嚮往自由,不畏權貴,堅持信念,勇於創新的堅強意志,更贏得了玉英由衷的敬佩。 掩卷深思,玉英沉入了對藝術追求的遐想之中。《鄧肯自傳》無疑又為她開啟了一扇探視藝術殿堂的窗戶,激起了她心中對表演藝術的憧憬。 1922年初的一個週末,玉英的同學好友譚瑞珍、梁碧如興奮地告訴玉英,她們已搞到三張《海誓》的電影票,準備一起到夏令配克看電影。 以今天的眼光觀之,《海誓》無疑是一部極其平庸的電影,但它卻令玉英和她的兩位夥伴既覺新鮮又受感動。要知道,《海誓》可是中國最早的三部長故事片之一,不僅有完整的故事,而且製作也比較認真,尤為稱道的是該片的女主角殷明珠。 如果說《海誓》曾使得小學高年級的學生阮玉英對中國電影產生了興趣,並有了一種朦朧的嚮往,那麼,1924年底上映的一部中國電影史上里程碑式的作品——明星電影公司攝製的長故事片《孤兒救祖記》,則使已成為初中生的阮玉英對電影有了更為深厚的感情。女主角王漢倫的傑出表演使玉英萌發了演電影的最初願望。 應該說,殷明珠和王漢倫的成功,為阮玉英、胡蝶等這些比她們年輕了幾歲的後來者,衝破世俗偏見,順利地走上銀幕,開闢了一條道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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