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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誰找DJ做老婆?

  瓊子承認那位台商鍾情於她,她對他也有好感。只可惜,天道不公,讓他們從此生死永別。其實,看上DJ小姐,並且誠心規勸她離開風月場所的癡男靚仔,還是大有人在的。

  一位姓彭的小夥子,在一家外資公司做文員,他在隨老闆應酬當中,認識了一位DJ女。這位DJ女才幹兩個月,滑得還不深;小夥子看上了DJ女,就盡力地幫她的忙。先是發動所有的客戶關係,幫她訂房,讓她能夠完成每月訂8間包房的任務,再是一次次地來約她,或是每晚在樓道口等她等到午夜2點30分,等她收工後送她回出租屋,擔任護花使者。然後,騎著自行車從羅湖回到福田區他所住的單身宿舍,淩晨4點才能入睡。他無怨無悔地做著這一切,他沒有錢,卻有真摯的情感。他不是逢場作戲,他是來真的,讓DJ女受了感動,離開了迪廳,甘願和他過平淡的生活。這對小情人結婚後,將「寒窯雖破能避風雨,夫妻恩愛苦也甜」的唱詞化為現實,「男耕女織」,同甘共苦。妻子在丈夫的幫助下,在電腦學習班培訓。後來,幾經挫折,這位DJ女成了一位白領。

  當瓊子給我講DJ女改變命運故事的時候,眼睛裡閃爍著晶瑩的淚花。她說,如果她不認識那位DJ女,她不會相信這是真的。現代都市的童話故事,讓她感動。但是,在迪廳工作中,聽得更多的,是DJ女傍大款的故事。這類故事很世俗,往往都是某位大款為其買房子,他的出手很大方等等,總是老調重彈,「濤聲依舊」。

  深圳的夜生活對於一些人來講是豐富多彩的,歌台舞榭,醇酒美人,今朝有酒今朝醉,莫使金樽空對月。這是改革開放帶來的社會生活的變化之一,相比於中世紀那樣黑暗的夜晚,這無疑是時代的一個進步。白天勞碌了一天的中國人,終於擁有自己的夜生活,有名目繁多、品味不一、格調各異的或者休閒、或者社交的場所。在這方面,深圳人更是開國內風氣之先。可以這樣說,在深圳的每一條街上,可能沒有一座公共廁所,但決不會沒有一間酒吧、咖啡廳、迪廳、夜總會、健身房、遊戲室等類的娛樂場所,讓你花錢買歡。

  事物總是呈現它的兩面性,夜生活的負面影響也是有的。表現之一,就是有些人夜夜空歌,日日醉舞。這種人,這幫夜夜不歸、一擲千金的人中,絕大多數是一夜暴富的闊佬,也不乏「吃喝嫖賭都報銷」的「公僕」。富商闊少中的一些人,除了「包二奶」、養情人之外,在卡拉OK房吼一嗓子的時候,也免不了對DJ女偎香抱玉,欠下種種風流債,所以,就有大款為DJ女買房送車、揮金如土的傳聞。

  我所在的這家新開張不久的迪廳門庭若市,火樹銀花,一對對年輕男女在領舞的召喚下,隨著充滿野性的節奏狂歌勁舞,盡情揮灑著青春與激情。

  第三天晚上,我被抽到了一間大房當DJ。

  客人是一群四五十歲的中年人,很斯文也很規矩,叫我幫他們點上整盤蘇聯歌曲,從《山楂樹》一直唱到《列寧山上》,自得其樂。這樣,我也樂得清閒。

  和我一同看房的是一位名叫慧的女孩子,24歲,流著兩條不多見的粗麻花大辮,人長得很有藝術氣質,歌唱得也很棒。她很乖巧,討得客人的歡心,正陪著客人們唱蘇聯歌曲。

  由於酒氣與煙味的混合,廳房裡的空氣十分污濁,我覺得心中有些憋悶,就和慧說了一聲,趁上洗手間的機會出門透透氣。

  員工的洗手間在迪廳的盡頭,要穿過DJ存放衣物的幾排大櫃子。經過那些大櫃子時,櫃子裡突然傳出一陣陣啜泣聲。

  燈光很暗,細細窄窄的甬道令人不安。我的汗毛都豎起來了,怎麼,櫃子裡藏著人還是鬼?我放慢腳步,順著哭聲尋到了一個大櫃子。這是個存放衣物道具的木櫃。我敲了敲櫃子門,問:「裡面有人嗎?」話音未落,裡面的哭聲戛然而止,代之而起的是一位女子無助的哀求:「快去找道具部經理拿鑰匙,快救救我!我不行了……」我一聽,拔腿就跑,跑到門口拐彎處,找到一位保安,讓他去叫道具部經理,又拉了另一位保安來到存衣處。

  鎖在木櫃子裡的是小曼。她是本迪廳最漂亮的DJ,膚色極白,人稱白玫瑰。她潔身自好,心氣極高,許多男士想占她的便宜都沒占著。她原先在另一家迪廳做DJ,與本廳最靚的保安戀愛。這就埋下了今天悲劇的伏筆。在那裡,她紅得發紫,為了愛情,她只得辭工,在一家新開的商場上班。兩人在向西村附近租了一套一室一廳的房子,開始同居。她的男友由於戀愛受到牽連,不能在原來的迪廳呆了,換了一家物業公司,仍做著保安員的工作。兩人在過了半年快樂的同居生活後,漸漸發現,在深圳,美好的生活是需要一定的金錢來維持的,小曼的手機要交費,兩人的房租要交費,電話也要交費,出門動一動都得花錢。小曼在商場一天12小時工作,每月賺1300元,剛夠交齊房租。男友的工資只有1500元,兩個人過得緊緊巴巴的。作了一年DJ小姐的小曼過不慣清貧的生活,時常回憶原先每晚陪著喝喝酒點點歌就可以賺300元的「幸福」日子。

  為了生存大計,為了改善兩人的生活質量,小曼決定吃回頭草,向男友提議,換一家迪廳重新當DJ。男友也拿不出更好的辦法,自己的本事不過如此,不答應吧,又怎麼能讓心愛的女人不開心呢?不得不勉強同意了。每次上班,小夥子用自行車載著小曼來,每晚負責接送。開始還你恩我愛的,只是好景不長,小夥子看不得自己的准太太和別的男人喝酒、猜拳。他在迪廳工作過,他知道有時咸濕男人還喜歡擁抱一下,打情罵俏的,他受得了嗎?到了這家迪廳又怎麼樣呢?他知道深圳的DJ都一樣的,又幻想這裡是一個例外。今晚,他送完小曼後就沒走,躲在昏暗的角落裡,透過玻璃窗觀察包房中的舉動。當他發現小曼在和一群男土猜拳,其中一位男土讓小曼坐在他身邊,還不時用自己粗肥的手撫摸小曼時,他憤怒了,趁小曼出來上洗手間之機將她拖到僻靜地帶毒打一頓,打得小曼鼻青臉腫。然後,把她鎖進大櫃子裡,便離開了。

  我在櫃子外面等了半天,到外面去找人的保安來報,道具部經理今晚輪休,不在迪廳,無法開鎖。我自作主張說,救人要緊,趕緊把鎖砸開。我和另外兩位保安拿著斧頭,劈開了鎖。櫃門一打開,小曼滿身是血滾落在地,臉上有兩條重重的抓痕。手臂不能動彈,我懷疑是被打斷了。這個當保安的男人好狠心呀!一定破了相。我動員小曼去告發他,小曼堅決不肯。

  我將小曼扶到DJ部經理辦公室,由經理叫人帶她上醫院,又回到了包房。

  慧正躺在房內打瞌睡,見我進來,恍然一驚,近似埋怨地說:「你到哪兒去了?我差少爺找你好久都沒找到,他們買單早走了!給小費時你不在,我又不能幫你拿,你今晚不是白乾了嗎?」

  我表示對小費絕不介意。慧看著我,當我是一個ET (外星人)。我趴在沙發上,向她講起小曼的故事,她竟然說了一句:這是她的報應!

  慧說,對每一位DJ來講,你絕對不能在工作場合認識你的男友,因為天底下沒有任何一位男人是大度的。他們可以在尋歡場中認識你,和你喝杯酒,抽支煙,談談天,甚至找你當情人,和你上床睡覺。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和你玩真的,不會找你做老婆。他們需要的是單純、清白的女子,需要在社交場合帶得出去的人。你在這裡工作卻不是在這裡生活,美酒、咖啡、音樂……這裡的生活其實與你無關,你不能找一個與這份工作有任何關聯的男友。小曼就是一個實例!當初,我也曾勸過她,不能找一個看著你工作過的保安。她不聽,認為愛情可以改變一切。可以嗎?我看未必!今晚是弦斷了,他不要她了,也就算了!

  聽完慧的話,我忽然對她刮目相看起來。這個女孩子看起來很簡單,但自有一番見地,倒還不錯。我由小曼的遭際想到了瓊子命運。年輕的台商知道她是吃什麼飯的角色,為什麼還鐘意她?也許他們最終無法結合,才使那段淡淡的交往更加讓人刻骨銘心?他要是不遭不測,兩人還能真正地結合嗎?要是他還活著,他對瓊子的新鮮感過後,誓言也就燒成了灰。這樣看來,他的死是最好的結局。這樣想,對瓊子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一些。可是,她不應該「找一個看著你工作過的男人呀」!

  「瓊子給我講過,一個姓彭的小夥子最終與DJ女有了圓滿的結局——」我舉例來反駁慧的觀點。

  慧說,凡事總有例外,萬分之幾的例外。何況,他們真能白頭到老嗎?

  我問慧想找個什麼樣兒的男友,慧說,她已經有了男友了,是本科畢業生,在西安某水電設計院當工程師,她準備幹到年底便不再幹了。他遠在老家,不知道慧南下深圳究竟在幹什麼工作,一直很愛她,他們是鄰居,青梅竹馬的戀人。

  我為慧祝福,同時,也為歷經磨難的小曼祈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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