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記憶50年(121)

一二一

　　1977年恢復高考更重要的意義在於：它開創了一個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新紀元。文革期間，知識分子生活在「知識越多越反動」的大棍之下，知識分子被稱為臭老九（「臭老九」之稱，同七娼八盜九儒十丐的古代分類法驚人地吻合）。雖然偉大領袖曾幽默地引用過京劇《智取威虎山》的臺詞：「老九不能走」，意在為知識分子，為知識留下生存空間，但聽慣了詩化語言的人都知道——言者無心，聽者枉自有意而已。主流思潮依然是張春橋所宣揚的「寧要一個沒文化的勞動者，不要一個有文化的精神貴族」。真正提出「尊重知識，尊重人才」的科學精神，是在鄧小平重新主持工作以後。全國人民崇尚知識的熱情，在這次高考中得到了集中體現。

　　高考也許不是唯一的人才選擇途徑，在中國文明經過了獨特的曆難之後，高考擇優取才的辦法，至少盡可能多地把社會蘊藏的潛在人才招集到了大學正規教育範疇，經過50年代的反右，60年代的橫掃和70年代的荒廢，中國的科學人才已出現了較大的真空，在這種百廢待興的情況下，教育的率先起步，為改革開放莫定了較為雄厚的人才基礎，後來的實際也證明，七七級和七八級的大學生的大部分在80年代起的改革開放中，成為中國社會的中堅力量。

　　也由於人才真空的存在，這一代人很快表現出他們作為「人才」的優越，但由於他們命運的先抑後揚，形成了他們較為保守，超穩定的工作風格，甚至因為幸運的成就，他們的苦難追憶也變成了自戀的水仙，這又是那一代人才自身的局限。國家的幸運在於：1977年恢復的高考招生制度，不但堅持下來，而且隨著社會的進步變得更完善，更科學。20年來，人們談起高考恢復時，充滿了感恩般的敬意。

　　這種對科學對知識的敬意在從1977年開始的春天裡，影響著全民族的價值觀，科學家成為真正的明星，科學家的成就不僅僅是他個人的成就，更是中國人不滅的科學精神的勝利。人們深情愛慕著科學家並為這種愛而感到快樂。

　　陳景潤的事蹟公佈後，100多位正值芳齡的姑娘紛紛寫信給他，還隨信寄去玉照，表示關心他的生活，支持他的事業，願做他摘取科學王冠征途的終身伴侶。

　　當時陳景潤已有一位女友，科學家的工作太忙，沒有精力很好地給這些情真意切的求愛者回信如何處理這些嚮往科學、熱愛科學家的姑娘的求愛信，頗讓陳景潤費心思。

　　有一天，陳景潤拿著一大摞姑娘們給他的信和照片，要全部燒掉，女友見狀忙說：「給我，我幫你去燒。」

　　「不行，這些信誰也不能看，我要自己去燒。」陳景潤嚴肅地說。

　　女友嗔怪說：「你難道連我也不相信？」

　　陳景潤解釋說：「這些姑娘還要戀愛，結婚的，不能讓人知道他們給我寫過信。我要給她們保守機密。」

　　1980年8月25日，陳景潤和女友領了結婚證後，在回家的路上順便買了幾件舊家具和一對舊沙發，還買了十幾斤糖果，在14平方米的舊屋中簡單佈置了一個新房，便草草地結婚了。

　　陳景潤規定，晚上的婚禮在新房舉行，不舉行儀式，不收任何婚禮。連華羅庚親自送來的一隻紅色保溫杯，也遭到他的拒絕，後來華羅庚為此發了脾氣，他才勉強收下。這是一次唯一的破例。

　　有人問陳景潤：「你們結婚為什麼這麼節省？」

　　陳景潤非常認真地說：「若不是為了接待外賓，連那一對舊沙發我也不會買的。」

　　人們對科學家的摯愛和科學家對生活的淡泊超脫，足以證明科學的快樂代替了當時人們生活的許多欲求。陳景潤的純真善良和除科學以外的清心寡欲，讓人想起葉芝的詩境。

　　這是1977年最美的佳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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