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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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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店鋪裡不怎麼忙的時候,太春就在家裡翻翻帳簿,梳理一下買賣上的大事小情。這也許是全家最幸福的時候,玉蓮坐在丈夫旁邊做針線活兒,綏生已經七歲了,他趴在小炕桌上拿著爹的舊帳簿磕磕巴巴地認著上面的字兒。 綏生手指著帳簿上的字問玉蓮說:"媽,你認得這兩個字不?"玉連:"傻兒子,媽哪兒認得?"綏生:"媽,這是茶葉。你看,這是紅糖,這是摺扇。"玉蓮笑道:"還是我娃有出息!你媽一天跟茶葉紅糖打交道,卻不認得這幾個字。哎,綏生,你告訴媽,你認了這麼多字,是誰教你的?"綏生:"我跟我爹學的。"玉蓮:"他爹,你聽聽,咱兒子會認字了。"太春:"可是,我沒有教他啊。"綏生:"你每天在桌子上寫字,我在旁邊看會的。"太春:"咦!這倒是的,你把爹的學問給偷到手了。"玉蓮:"咋能說是偷的呢,這是咱娃心靈。你沒聽人們常說響鼓不用重槌敲。 咱娃就是那響鼓。"太春:"好,兒子,你媽說得對。你寫幾個字給爹看看。"綏生蘸著茶碗裡的水根兒又寫了幾個字。太春看了看,寫的是"駱駝、馬匹",太春高興地說:"對,寫得全對!才七歲的人嗎,趕明兒長大了一定有出息。"玉蓮:"他爹,你給綏生也找個洋教師,讓洋教師教綏生學洋話,將來長大了不就是長兩條舌頭的買賣人了?" 太春:"好,好。這是個好主意!綏生,你願意去上學嗎?"綏生大聲道:"願意!"第二天一早,太春拉著兒子的手來到古豐書院門口。綏生問道:"爹,這就是通司商會贊助的書院吧?"太春:"是通司商會贊助的……哎,你這孩子怎麼什麼事都知道?"綏生:"我是在三義泰聽路先生說的。"太春:"這孩子,什麼人的話你都能收到耳朵裡。"綏生:"我聽路先生說咱三義泰也給這所書院捐贈過呢。"太春:"我可告訴你進去以後要老老實實聽先生的話,不敢像在家裡什麼話都說。什麼捐贈不捐贈的,你一個小孩子少管那些閒事,要緊的是把自己的學習弄好了。記住了?"綏生:"記住了。"這天黃昏,綏生從學堂裡回來,擱下書包脫下外面的棉袍兒,對他娘說:"娘,我到門口玩一會兒!"玉蓮張羅著做晚飯,吩咐道:"不許走遠了,玩一會兒就回來!"綏生答應著,手裡攥個毛猴兒跑了。這毛猴就是陀螺,孩子們抽著玩的,口外的人們習慣叫毛猴兒。玉蓮坐在小凳上擇菜,約莫有一頓飯的工夫還不見綏生回來,看看天都快黑了,於是朝外面喊道:"綏生!綏生!……"連喊了兩聲沒人應。玉蓮有點著急了,她放下手裡的營生就往外走,"這孩子,說是玩一會兒,不知道又跑到哪裡去了。"玉蓮一路走一路喊著"綏生"。從太春家出來是一條小巷子,順著巷子往西走幾十步就到了大街上,地王藥店在巷口的南面,元和成商號在北面。店鋪門前均漫著石板,光溜溜的好玩,綏生就在元和成店鋪前的石板上拿根小鞭子抽毛猴兒玩。毛猴兒旋轉得飛快,綏生抽得正上勁兒,忽然,那毛猴兒被一個人的大腳踢飛了,撞在石頭上毛猴兒裂成了兩半兒。綏生生氣地追上那個大漢,抱住那人的腿喊道:"你踢壞了我的毛猴兒!你賠!"只聽那大漢吼道:"去你媽的!小兔崽子!"綏生被大漢一腳踢翻在地。 綏生哭起來,當他從地上爬起來時,被眼前的情形嚇壞了。綏生看到兩個蒙面大漢架著一個人向路邊走來,將那人塞進一輛帶篷的馬拉轎車裡……綏生從背影認出了那個被綁架的人正是元和成的掌櫃子! 說話的工夫那轎車就跑起來,三個蒙面漢子翻身上馬,揮舞著明晃晃的大刀,其中一個惡狠狠地沖路邊的人吼道:"明事理的都給爺爺閃開路!……"路上的行人被突然發生的事情嚇壞了,急忙向路邊上躲閃著。綏生站在那裡,看見四五匹烈馬在他眼前嘶鳴著,馬蹄踏在石板上碰撞出串串火星!前來尋找兒子的玉蓮看到了這危險的一幕,她驚叫起來:"綏生--"綏生卻對危險全然不知,依舊在當街站著。就在這時,一個身影閃過,抱起綏生閃開了。那幾個騎在馬上的土匪簇擁著轎車轟轟隆隆地跑起來,眨眼間就不見了。這時候元和成的夥計跑到大街上喊起來了:"不好了,快來人啊!土匪把我家掌櫃的綁走了!"玉蓮看見一個人抱走了綏生,慌亂之下沒看清是什麼人,於是拼命地在後面追著、喊著:"綏生!綏生--"進了巷子,前面那人站了下來,玉蓮仔細一看,原來是張友和!綏生叫道:"娘!" "哎呀,真是嚇死人了!"玉蓮一把搶過綏生緊緊地摟在懷裡。說到氣處,在綏生的屁股上拍了兩巴掌,"不讓你往遠跑偏不聽,你真是要了娘的命了!"張友和把玉蓮攔住了,"算了,好歹沒磕碰著……"倆人說著話向院子裡走去。張友和撫摸著綏生的腦袋說:"記住了綏生,以後千萬不可到處亂跑,跑丟了你娘會急死的,大爹也會著急的。這是土匪綁票請財神,怪不著綏生。"玉蓮懵懂地問:"綁票?"張友和正要解釋,太春回來了,問道:"元和成門前來了不少官兵,出啥事了?"張友和:"讓土匪綁票了。"玉蓮:"暴客把元和成的掌櫃綁了票,咱綏生正在跟前,可嚇死我了!"太春嚇唬綏生道:"叫你瞎跑,弄不好讓暴客綁了你!"張友和:"看看你們兩個,又是打又是罵的,也不怕把孩子嚇著!土匪進城綁票雖說是十年九不遇的事情,可見歸化城也不是個安靜的地方。"那只小狗跑過來朝著太春汪汪直叫,在護著綏生。 張友和把綏生拉到自己跟前,"來綏生,到大爹這兒來。不哭了,綏生,趕明兒個大爹帶你到河沿兒的鳥市去玩兒,大爹給你買一隻百靈鳥。" 綏生抽泣著問:"真的?" 張友和:"大爹多會兒騙過你?" 綏生破涕為笑,"好。" 玉蓮這時松了一口氣,她說:"在院子裡站著算怎麼回事,都回屋吧!" 張友和看了太春一眼,說:"不了,我得回櫃上看看。讓暴客這麼一折騰,我倒有點不放心了。" 當天晚上通司商會就商量著解救的辦法。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一個掌櫃子說:"遇上這種事還能怎麼樣?只能是自認倒楣吧。土匪給限定了日子,到日子拿不到贖銀他就會撕票的。"另一個說:"唉,自古道三海關難過,苦的是銀錢。無非是花些銀兩把人贖出來了事。""不能這麼簡單了事。"文全葆忿忿地說,"地方治安理應由官府出面,在光天化日之下出了這樣的綁票事件,是道台府和都統衙門的失職。"有人附和說:"文副會長說得有道理,這件事不能簡單處置,要和道台府和都統衙門說道說道。"坐在角落裡的許太春說:"家有千口主事一人,大家別瞎吵吵了,還是等古會長來了再拿主意吧。"文全葆說:"可是古會長昨天去薩拉齊了,恐怕要到今天傍黑才回來。這麼著,派兩匹快馬去接古會長,另外通知元和成帳房先把銀子備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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