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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太春:"自己的親兒子怎麼看也沒夠。"玉蓮故意道:"我看你是得了兒子忘了媳婦。"太春翻身將玉蓮抱住,玉蓮貓兒似的偎在太春懷裡,撫摸著太春的身子,柔聲道:"哥,你瘦了……"太春摟著玉蓮親吻著她的頭髮、她的臉蛋兒、脖子……久別勝新婚,那一夜太春和玉蓮親熱了一回又一回……已經是深夜了,又累又乏的太春感到有些口渴,他摸黑點上燈。玉蓮問道:"你要做啥?"太春說:"我喝口水。"玉蓮爬起來,"你躺著,我給你倒。"太春把玉蓮摁在被窩裡。太春:"我回來了,不能讓你再辛苦了。"聽了丈夫這句話,玉蓮心裡一陣熨帖,她順從地鑽進被窩,趴在枕頭上望著丈夫的一舉一動。太春下地時,忽然一條腿絆了一下,動作顯得很不協調。玉蓮看著,她突然發現了什麼,忙問道:"你的腿怎麼了?"太春:"沒事。"玉蓮坐起來,"不對,我怎麼看著你走路腿不吃勁呢。你……到底咋了?"太春無所謂地說:"哦,受了點傷,早就好了。"直到這時,玉蓮才發現放在門邊的拐杖。玉蓮將太春扶到炕上,抱著他忍不住哭了起來,"我就知道你在外頭受苦了,可我沒想到你把自己作踐成這樣……哥,你這是何苦來?賺不了錢咱不賺,日子再苦我也不嫌,腿成了這樣,這可是一輩子的事啊……哥,將來見了娘,你讓我咋向她交代……"

  太春摩挲著玉蓮的頭髮,強笑道:"玉蓮,別哭了,哥沒事。你看看,不誤走路不誤幹活的,只要你不嫌棄我瘸就行了。"聽太春這麼說,玉蓮伏在丈夫懷裡哭得更傷心了。從雲臺山回來後,太春都沒顧得在家裡好好歇幾天,第二天一早便到櫃上忙活去了。太春心裡明白,如今三義泰正在走上坡路,人氣兒正旺,生意做得順風順水,眼下最要緊的是抓住一切機會把買賣做大才是。帳房裡,太春、黃羊和路先生在商量著今後買賣上的事。黃羊:"太春哥,如今你可成了歸化城的名人了。"太春不屑地說:"扯淡,咱不圖那些虛頭巴腦的東西,正經再抓幾把大買賣才是真格的。"路先生:"依我看,咱們就得把去雲臺山進貨多麼多麼危險在歸化城裡宣揚出去,不然你等著,這生意很快就被別人搶了。"黃羊:"咱自己冒著危險踩出來的路,哪能讓別人輕易搶去。大黃買賣還得抓緊了做。"太春:"嗯。路先生,你馬上給雲臺山的路得寫信,讓他在那邊大量購進雲台大黃。"路先生:"好。大掌櫃,咱們經營大黃賺了錢,聽說文大掌櫃很不高興呢。"太春:"這沒辦法,生意面前不論是大商家還是小商號,就看誰能抓住機會。

  一旦機會來了就要狠狠地抓住不撒手,把該掙的錢掙到手!文全葆他怨不著我。論理,這個機會應該是萬裕長的,另外他們專門經營瓷器也有幾十年了,熟門熟路的。"

  黃羊:"可這買賣偏偏讓我們三義泰抓住了。"太春:"一個大黃,一個瓷器,還有草料和胡麻油咱一樣兒也不能鬆手。"黃羊:"對了,太春哥,白天友和哥哥來了一趟。"

  太春:"有什麼事嗎?"黃羊:"他讓我提醒你一句話--樹大招風。"太春:"啊?"黃羊:"友和哥哥說,三義泰眼下還是個小字型大小,以咱們的境況做事不宜太張揚,免得招人眼紅。"太春思忖著,"哦……那友和哥的意思是大黃買賣就不要接著做下去了?"路先生說:"好像有那麼點意思。"黃羊:"依我看,友和哥是在妒忌你呢。他那人別看比我們年長幾歲,有時候心卻窄了些,不像個當哥的。""黃羊,都是弟兄,別這麼說話。"太春說,"不管外面說什麼,咱們還按剛才商量的,該做啥就做啥,不過處處小心些就是了。"太春從早上到了三義泰,直忙到天黑,他吩咐赫連上板關門後才回家。太春手裡拄著拐棍剛走進院子,聽到動靜的玉蓮忙從屋裡出來,手上拿一把笤帚。太春正要往屋裡走,被玉蓮攔住了,"等等!看你這一身的塵土!"太春:"做事情的人身上哪能沒點塵土?"玉蓮:"你等等,我給你掃掃。"太春站住腳讓玉蓮掃衣服上的土。玉蓮嘮叨說:"如今和過去不一樣了,好歹你也算得上是一家字型大小的掌櫃了。出來進去的也注意著點自己的模樣,不能讓人笑話。"太春架起胳膊,轉著身子。玉蓮繼續說道:"再說了,你是老婆在跟前的人,模樣邋遢了人家會笑話你的老婆懶,沒本事。"太春笑道:"就你說道多。"夫婦倆說笑著進了屋門。綏生還不會爬,正在炕旮旯裡玩著張友和送他的那個撥浪鼓。太春上了炕把兒子抱起來,親著,"兒子,想爹了沒有?"玉蓮早已經把飯菜做好了,花卷兒大燴菜。這是太春愛吃的飯菜。玉蓮說:"一天了,快吃飯吧。"太春將綏生遞給玉蓮,說:"前幾年你沒來的時候,我和黃羊最好的飯食就是白焙子就開水。人啊,有了媳婦才算有了家,看這多好,暄騰騰的花卷兒,熱乎乎的燴菜,真好吃!"玉蓮望著丈夫狼吞虎嚥的樣子,心疼地說:"慢點,小心噎著……太春哥,我看你出去進來走路挺吃力,再說了,年紀輕輕就拄根棍子……我是說,要不然咱買匹馬騎?"太春低頭吃著飯,"再說吧。"玉蓮嗔道:"你看你,一副不領情的樣子,人家還不是心疼你嘛!"太春抬起頭望著妻子,笑道:"我知道。"

  14

  幾天後的一個早上,許太春拄著拐杖出現在歸化城的馬橋上。自從大黃生意和瓷器生意做成後,三義泰在歸化城裡的名聲大振。說起許太春許掌櫃來,人們都直豎大拇指。馬橋上的大小牙紀以及買客和賣主看見太春,紛紛和他打招呼。一個年輕的牙紀招呼道:"許大掌櫃!您稀罕啊!"太春:"不稀罕,今兒得空來橋上溜溜。師傅貴姓?"年輕牙紀說:"免貴姓馬。在家排行老三,小名叫三兒。"太春拄著拐杖走上橋頭,那個自稱叫三兒的牙紀緊跟在太春身後。三兒說:"許大掌櫃,我爹您認識的,我爹他常念叨您呢,說當年跟您打過交道。"太春問道:"你爹他怎麼稱呼?"三兒說:"我一說他的名字您老准知道,他叫馬五。"太春:"你爹是馬五爺?"三兒說:"是哩!哦,許掌櫃,您瞧,我爹過來了。"三兒說著就向遠處喊道:"爹!你看,許大掌櫃來了!"馬五爺顯然聽見了兒子的聲音,只見他快步向這邊走來。馬五爺來到跟前熱情地說:"哎呀呀,許大掌櫃,是你呀!幾年沒見,聽說你的買賣做大發了。"太春笑道:"馬五爺,您還是那麼硬朗!買賣不錯吧?"馬五爺說:"托許大掌櫃的福,還說得過去,還說得過去。許大掌櫃,今天能親自到我們馬橋上來……怎麼樣,我猜您是想要一匹好走馬吧?"太春:"到底是馬五爺!不錯,我是想買一匹好走馬。"馬五爺:"我早就說了,許大掌櫃沒准有一天得到我們橋上來買馬。"太春笑望著馬五爺,聽他繼續說著。

  馬五爺:"如今三義泰的許大掌櫃在歸化城是名人了,出來進去的沒有一匹好走馬伺候著哪成體統。咱歸化這地方講究這個,但凡是個名角兒,不管是官道上的,軍隊的,還是做買賣的商人,出門走道座下都得有一匹好走馬,不然有失身份。許大掌櫃,您看看,這河灘地兒的馬全都是咱說了算,您說您喜歡什麼毛色的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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