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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九


  對伊萬的話張友和不做任何反應,他平靜地把帳簿合上,將毛筆插入箱子上的一個筆筒裡,然後將箱蓋合上。

  張友和:"伊萬先生,您不要生我的氣。我也是臨時被文大掌櫃支來收賬的,您知道我的位置是在錢莊,所以請您原諒,我沒權力改變貨價。無論是提高還是降低貨價我都沒有權力。"

  伊萬:"我懂,這是萬裕長歷來的做法,文全葆是一個很狡猾的傢伙。"

  "那麼,再見!"張友和哈哈笑著,和伊萬告別了。回到萬裕長後,張友和向文全葆彙報了剛才會見伊萬的經過。文全葆很滿意地說:"很好。我就知道這樣的事只有你張友和才能辦得妥帖。"張友和謙恭地說:"文大掌櫃過獎了,本來是舉手之勞,不足掛齒。"文全葆認真地說:"咋能這樣說話,三千多兩銀子的賬不是一筆小數目。

  再說我也曾派過別人去辦理,不是都沒有辦好嗎?"張友和:"謝文大掌櫃誇獎,今後我一定勤勉做事,不辜負大掌櫃的栽培。大掌櫃,錢莊那邊我還忙著,如果沒什麼事的話,我先回去了。"轉眼間玉蓮已經出了月子。黃羊媳婦在這裡已經忙活了整整一個月了,玉蓮很是不忍,她對黃羊媳婦說:"我已經出月子了,你也是有家的人,趕緊回去吧。"攆了她幾回後,黃羊媳婦將該洗的洗了,該刷的刷了,然後又千叮嚀萬囑咐地說:"嫂子你日子還淺著呢,千萬要記住,生的、硬的東西不能吃,涼的、重的營生不能幹……"

  在玉蓮的再三督促下,黃羊媳婦這才離開了太春的家。玉蓮淚眼婆娑地站在門口,望著黃羊媳婦漸漸遠去的身影,想著她剛才最後的那句話,心裡莫名地感到了一陣孤單和淒涼。眼看著到了交貨的日子,可是仍然沒有太春的一點消息,伊萬已經是第三次來三義泰催貨了。黃羊賠著小心說:"伊萬先生,實在對不住。實話說我們比您還急,您還得耐心再等幾天。"路先生也說:"只要大黃一到,我們立刻到府上告知。"伊萬的臉色很不好看,他冷冷地說:"再見。"說著便離開了三義泰。這時,張友和走進來,問道:"伊萬又來催貨了?"黃羊發愁地說:"可不是。眼看著規定交貨的日子一天天近了,太春哥那邊一點消息也沒有,真是急死人了!友和哥,這事該咋辦?"

  張友和:"我也沒辦法。當初太春去雲臺山進大黃,你們沒有一個人跟我說。我要是知道,是絕對不會讓他去的。這倒好,一去倆多月了,貨沒回來不說,人也沒有消息,你說這要是萬一出點什麼事情可該咋辦?!"

  "是啊!正因為著急我才找你討主意啊。"

  "黃羊你現在知道來問我了,可當初呢,當初你們咋不跟我打招呼?"黃羊坐在那裡只是不說話。路先生勸道:"張掌櫃,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回屋裡吧。"說著,路先生把張友和讓進了帳房,並對黃羊使個眼色。於是黃羊也跟了進來。路先生斟了兩杯茶放在張友和跟黃羊的面前。張友和說:"想當初接這筆生意的時候就不該瞞著我,要是跟我商量我是肯定不會同意的。這明擺著嗎,誰都知道長江以南戰火連天、道路阻隔,你就是收了大黃也根本運不出來。"黃羊急得在地上走了幾個來回,停下站在張友和面前,"太春哥他也是為了三義泰的生意。""哪個掌櫃不是為了掙錢?"張友和抱怨道,"自己冒險不說,字型大小跟著他也得受連累。你看著吧,如果合同到期我們不能按時交貨,還得給人家伊萬賠償呢!"

  "話不能這麼說,咱三義泰沒什麼好出路,在歸化商界要想站住腳咱憑什麼?"黃羊說,"太春哥說得對,就得吃別人不願意吃的苦,受別人受不了的罪,冒別人不敢冒的危險。話說回來,現在還沒到最壞的時候,太春哥要是把買賣做成了呢?"

  張友和:"行了,咱也別在這兒爭論了,再咋爭也沒用。燒高香盼著太春能平平安安地回來吧。賺不賺錢都是小事,人能活著回來就是咱們三義泰的福氣了。"

  路先生:"這些日子把雲掌櫃急得直上火,張掌櫃您快給拿個主意吧。"張友和:"我能有什麼辦法,整整五萬斤上等大黃,那得一大隊駱駝才運得過來呢,就是變戲法一時半會兒也變不出來。"路先生:"那怎麼辦?"張友和:"等著給伊萬先生說好話吧,看看怎麼賠償人家。我那邊也正忙,許多事都趕到一塊兒來了。我先走了。"黃羊和路先生相互看了一眼,誰都沒說話。黃羊表面上沒有說什麼,可是張友和這麼一甩手走了鬧得他心裡很窩囊。

  張友和是誰呀?是他和太春的磕頭兄弟,眼巴巴地盼他來,指望著他能給出個主意,卻落了這麼個結果。唉!

  黃昏時分,三義泰店鋪已經打烊了,路先生在帳房裡結帳,赫連在外面上著門板。只有黃羊心事重重地站在櫃檯旁,望著外面什麼地方發呆,目光空蕩蕩的。

  赫連從黃羊身邊走過,發現他有些不對勁,關切地說:"雲掌櫃,您怎麼了?"黃羊還是那麼呆呆地站著,也不說話。赫連有點著急,"雲掌櫃,您沒事吧?"赫連的話音沒落,就見黃羊的身體就像個面口袋似的癱軟了下去。赫連喊道:"雲掌櫃!"說著丟下手裡的營生趕忙扶住黃羊。正在帳房裡記帳的路先生聽到聲音也向這邊跑來。路先生蹲在黃羊身邊,"雲掌櫃!你這是咋了?你說話呀。"黃羊雙眼緊閉,一句話一點反應都沒有。路先生有點著急,伸手摸摸黃羊的腦門,"呀!雲掌櫃,你的腦門咋這麼熱啊!"路先生招呼著赫連將黃羊抬到里間屋的炕上,然後吩咐赫連說:"赫連,快,你快去河沿上把孟大夫請來!"赫連站起來飛也似的跑了。大夫很快就請來了,他給黃羊診完脈後對路先生說:"病人是外感風寒又遇上急火攻心,看樣子病人是碰上什麼掰不開的事了吧?"路先生說:"先生說得果然沒錯。您看這病……"孟大夫說:"不礙的,吃上幾服藥就沒事了。"說著,孟大夫就開了方子,"記住了,按方抓藥,井水煎服。最要緊的是病人要安臥靜養。"孟先生把藥方子交給路先生,"那我就告辭了。"路先生把孟大夫送出大門,返回來對赫連說:"赫連,你快去抓藥!"赫連急急地走了,路先生趕忙跑回去,看見黃羊在被窩裡縮成一團,上下牙咯咯地響著,身子直哆嗦,"好冷……冷……"

  路先生過去把黃羊抱起來摟在懷裡,用被子緊緊地裹住,"雲掌櫃,赫連去抓藥了,吃了藥就好了,啊。雲掌櫃,你放心,許掌櫃是個精細人,不會出事的,我估摸著這一兩天也該有消息了。你得趕緊好起來,許掌櫃不在家,你再病倒了,三義泰這個攤子就沒人執掌了。雲掌櫃,千萬別急,許掌櫃他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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