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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森林海的那滴淚(2)


  公樂以堅定的眼神安撫著婉森,再度緊擁著婉森。他看著婉森的臉,他早已分不清楚婉森與紫晴有什麼差別了。雖然知道婉森的生命指數直驅下降,但他幾乎自始至終只是對婉森身上的那顆紫晴的心在說話,他最在意的還是紫晴的心。

  公樂愛紫晴的心,那顆脆弱又敏感易碎的心情。

  半小時過後,聶醫生與一群醫護人員又重新走進來隔離病房。聶醫生嚴肅地看著婉森及公樂,對他們說時間到了。

  「DEREK你先出去一下!我有話要和聶醫生說。」婉森說。

  「我想留在這裡陪妳。」公樂捨不得離開紫晴的心一步。

  「等一會兒你再進來。」婉森堅定地對公樂說。

  公樂不明白為何婉森要他走開。他便悻悻然地走出隔離病房,在外面不安地拼命看著手錶上的分秒針,又不時地雙手搓揉著,來回踱步著。公樂費解地想,婉森到底想和聶醫生說什麼?難道她和聶醫生之間還有什麼他不知道的事情嗎?紫晴的心就在病房裡面啊!他胡亂地咒駡幾句,用拳頭搥著牆壁幾下,卻什麼也不能做。

  茉莉花即將枯萎了

  木麻黃的冬季也將來臨了嗎?

  公樂走出去後,婉森一直看著他的背影,直到公樂將病房的門闔上,她才將眼睛收回來。她望著早已站在眼前的聶醫生,向望著生命的最後一絲希望一樣。聶醫生卻用前所未有的溫柔眼神看著她,輕輕唱起了一首《紅河村》的童歌。

  謝婉森,你就要離開村莊;人們將懷念你的微笑;

  你的眼睛比太陽更明亮,照耀在我們心上。

  走來坐在我們的身傍,不要離別得這樣匆忙……

  「以前我曾經說過,我唱歌不好聽。這是特別獻給妳的一首童謠。」聶醫生說。

  婉森聽了這首歌,立刻明白自己死期不遠。她摟住了穿著白醫袍的聶醫生的腰,話未說,淚先流下。

  「昨天,我夢見我太太了!我告訴她,萬一妳撐不下去,請她在天上迎接妳,妳們一定可以成為好朋友。」聶醫生也摟住婉森,希望給病人力量。

  「聶醫生,你的太太?」婉森離開聶醫生的懷抱,她驚訝極了,從不曾聽聶醫生說過他太太的事情。

  「三年前,心臟病去世了。」聶醫生看著婉森蒙矓的眼睛。

  「心藏衰竭嗎?」婉森婉森哽咽地問。

  「…………」

  「聶醫生,我可不可以再多加些藥的劑量?」婉森請求。

  「婉森,不可以了!」聶醫生斬釘截鐵地說。

  「為什麼不可以呢?」婉森嗚咽又問。

  「因為妳現在用的抗排斥藥物,已經是妳身體可以負荷的最大極限了。」

  「可是我需要啊!」婉森強求著聶醫生。

  「不是妳需要,我就能夠給妳啊!」聶醫生繼續阻止她。

  「生命是我的,我沒有權利自己做主嗎?」

  「婉森,妳要順其自然,知道嗎?」聶醫生勸婉森。

  「為什麼要順其自然?那不是一樣要我死嗎?」婉森問。

  「婉森,順其自然並不是要妳死,而是要妳再重生。」聶醫生向婉森說明理由。

  「我想活下去!請多給一點藥!」婉森怒視聶醫生。

  「我知道妳有千百萬想活下去的理由,那是因為愛。但是,我們要捨得放下啊!」聶醫生勸她。

  「就不能給我一次機會嗎?」婉森含淚幽幽望著聶醫生。

  「我是妳的主治醫生,我瞭解妳的身體狀況,現在真的不適合再多給妳藥了!」

  「你不是想幫我的嗎?要我生、又要我死,你很清楚我會死對吧?」婉森對聶醫生發脾氣。

  「婉森,冷靜點!」

  「叫我怎麼冷靜?我都要死了?」婉森眼淚直流地對聶醫生說。

  「妳現在比任何人都想活下去,可以撐到何時,也不是我能掌握。很多事情是不能強求的,但是我們一定要靠這股力量,勇敢地繼續努力。」

  「聶醫生,我懂你的意思了!你要我勇敢去面對死亡?」

  「當夢魘來臨的時候,陽光也會同時到達。」

  這麼多年來,聶醫生一路陪著婉森。他最後的那句話,千聲、百聲迴響在已經歇斯底里的婉森耳畔。生命,原是那麼脆弱又無法掌握啊!當死神穿著黑斗篷降臨時,真能放下人世間的一切嗎?因為愛,想生。也因為愛,想死。她的心,也歇斯底里地無法控制了。

  婉森接受了聶醫生的安排,再次進入了核磁共振室檢查。她穿著白色的病人罩衫,躺在冰冰涼涼好像是太空艙的儀器內。她想,終於可以卸下自己的面具了,她曾努力地想活下去的樂觀面具,終於在與聶醫生談話後,徹底瓦解。也許她再也沒有機會活下去了,當離開人世時,是否也和現在一樣,來到生死交替的黑暗空間,不再有夢想,到時候,人聲、腳步聲都會一一淡去了。

  婉森累極了!最舍不下的人是DEREK。

  正在為生命做最後掙扎的時候,真正的DEREK還在日本的京都,替一家化妝品公司廣告代言,為模特兒做髮型設計。

  DEREK在廣告的拍攝片場,工作日本的工作人員還在一旁喋喋不休不休地講解拍攝程式。這時有場務走進來,遞給DEREK一張高功樂留給他的短箋,DEREK才知道婉森將不久人世。DEREK神情肅穆,當初吵架後堅持離家的決心,都在瞬間崩塌了。慌忙地看表,並向製片人員告假,他要馬上回去香港見婉森最後一面。

  原來高功樂留給原宿那個美髮院老闆娘的短箋,一直夾在她的帳冊之中,她覺得這就像是用別針別在心上的一件心事,她想也許DEREK早已另謀高就,根本也不會在乎這區區一個月的薪水了。但是他太太的心,卻在香港等著見他最後一面啊!尤其是遠從香港到日本來尋找DEREK,那個酷似DEREK的高功樂。他那麼誠懇與用心,實在讓老闆娘印象太深刻了,說什麼也要幫助這個千里迢迢來尋人的外國朋友啊!也別讓曾經在這兒工作過的DEREK終身遺憾。

  於是她透過美髮組織工會,開始尋人工作,輾轉打聽之下,才得知DEREK現在是專門在片場幫忙,替演員或是模特兒做髮型設計。確定他是在片場工作後,這位老闆娘立刻派人將短箋拿給DEREK,她那份別在心上的心事終於放下了。

  DEREK要回家了,可是內心卻充滿懊悔和沮喪。為什麼要跟自己心愛的人賭氣呢?半年不算短啊!婉森的病,也許一天都不能等,為什麼會那麼堅持自己的原則呢?如果當時多忍讓一下,不就好了嗎?也不會到了現在無法收拾的地步了,才要踏上歸途。

  太晚了!太晚了!當飛機飛離開日本領空時,DEREK看著窗外正在聚合的層積雲,心在滴血,如果能再對婉森說《再說一次,我愛你》那該有多好?這是他前陣子從網路聽到的新歌,DEREK在機艙內,在心裡一遍一遍地哼唱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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