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次，我愛你(21)

都市森林海的那滴淚

　　黃昏時，海浪拍打著海灣，遊艇還未到岸，救護車嗡嗡地響聲，就已經傳到公樂的耳朵中，這一回死神真的來臨了。公樂想，紫晴的心，似乎已不太可能，衝破巨浪和難關。但是至少他一定要好好地陪著紫晴的心，走最後這一段路，唯有這樣做，他才能彌補六年以來的歉疚。

　　長久以來，越接近事實的真象，就越難以承載憂傷。遊艇一靠岸，救護站的同事禮文、謝俊及代公樂職班的岳父，早已在碼頭等待公樂和已經進入昏迷的婉森。

　　公樂抱著婉森從船艙走出來，見到岳父表情嚴肅的樣子驚訝不已。

　　岳父對他使了一個眼色告訴他：」我不放心她，我要來看我女兒的心。」

　　公樂感激地看著岳父，他們將婉森放在擔架上，然後送進入救護車內，兩人也同時坐上救護車，由禮文開車，謝俊坐駕駛座旁。

　　救護車在街頭疾馳著，沿路經過的木麻黃也落淚了！

　　公樂看著病發的婉森一動也不動的躺在急救擔架上，感覺很痛心，因為他將要再次面對紫晴的心再死一次。公樂滿臉疲憊，顯得憔悴及無助，他實在不該帶婉森到外海吹風的，為什麼老是會忽略一些細節上的事情呢？他拼命責怪自己。

　　「給她氧氣面罩。」岳父對魂不守舍的公樂說。

　　公樂一聽到岳父叫他，魂魄又魂兮歸來，馬上幫婉森戴上氧氣罩。

　　「還有多久會到？」公樂對著前座的禮文說。

　　「再三分鐘。」禮文對著呼叫器回答。

　　公樂不停地看著手錶，三分鐘就像一世紀一樣天旋地轉。

　　「孩子，沉住氣，勇敢面對！」

　　「爸爸，紫晴的心……，是我害了她。我不該帶她出海。」

　　「這不是你的錯！她已經努力地撐了很久了。」

　　岳父此時，好像是來給公樂打上一針強心劑的救世主，在他最脆弱的時候，拉他上岸的人。

　　一到達醫院，醫護人員全在急診室門口迎接，聶醫生也在其中。公樂與岳父及禮文和謝俊，立即將婉森從救護擔架上，卸到醫院的活動病床上，轉交給南區醫院的醫療團隊。

　　「聶醫生，我太太的心，一切拜託你了！」公樂凝視著聶醫生。

　　聶醫生一看到公樂，又看到公樂的岳父梁醫生也在現場站在公樂旁邊，兩人眼睛不時地看著病床上的婉森。聶醫生他向梁醫生及公樂點了一個頭，立即指揮醫療團隊進行電擊急救。

　　「ＣＲＡＳＨ　ＣＡＬＬ，準備電擊。」

　　「1735開始電擊，控制時間！」

　　「打ＤＩＰ！打ＡＤＲＥＡＮＬＩＮＥ！」

　　「計時，謝謝！」

　　「ＰＵＬＳＥ多少？」

　　「ＥＣＧ情況怎樣？繼續……」

　　隔離病房外面的圍牆邊，公樂像一隻困獸。他站在玻璃窗旁，試圖看著婉森急救的情況，可是裡頭的護士卻將窗簾拉上了。圍牆內的世界，是他無法預知的世界，紫晴的心，會從此之後停止跳動了嗎？公樂坐在牆角，眼睛毫無意識地注視著長廊，心內強烈的忐忑不安。因為噩夢來臨得比預期還要快速，幸福總是在最甜美的時候，匆匆地想畫上句點。公樂低下頭來，看著手錶一分一秒地滴答、滴答作響，他煩躁地拔掉手錶，甩開它。公樂太厭惡這種等待的煎熬了，他雙手緊抓著頭皮，屈膝抱頭痛哭。

　　終於聶醫生和幾個急救人員，戴著口罩及穿著隔離衣從隔離病房走出來，公樂馬上從牆角爬起來，迫切地迎了上去——

　　「婉森暫時渡過危險期了！稍後我會給她再做ＤＥＴＡＩＬ和ＳＣＡＮ。你有半小時的時間可以看她。」聶醫生脫下口罩。

　　「聶醫生，謝謝你！」公樂感激地對他說。

　　「婉森現在應該很想見你，陪她說說話，你快進去吧！」聶醫生對公樂吩咐。

　　「嗯！」

　　公樂沒等聶醫生離開，就匆忙地戴上口罩及隔離衣，進去隔離病房看婉森。聶醫生看著公樂的背影，消失在門口時，他對其他同事搖一搖頭，不發一語地邁步向長廊走去。

　　一進門，映入公樂眼簾的是那一台連結著許多功能的生理監視器。它包含了測量心跳、血壓、血中含氧量、呼吸次數及心臟血流輸出量多少的儀器。那個會發出ＤＯ、ＤＯ、ＤＯ的聲音，每跳一下，都代表著是紫晴打開心，喃喃地對公樂說話一樣發話盒子。

　　公樂鎖緊眉頭，心裡已經有底。婉森因為缺氧，所以從口中插入氣管接連到肺部的插管。以及剛剛聶醫生幫她急救時，可以暫時維持血液迴圈地靜脈導管，總總都表示，情況不再樂觀了！接下來，一切似乎只有聽天由命而已。

　　公樂緩緩地走到婉森床邊，看著護士正在記錄她的點滴。等護士離去後，他注視著婉森漸漸蘇醒地那張無助的臉。四眼泛淚的剎那，婉森便迫不及待地想要起身，公樂馬上按下電動鈕，讓自動床病從她的背部升起，並連忙將婉森的頭扶好，用枕頭靠在她的頭部上。

　　「ＤＥＲＥＫ……」婉森氣弱如絲地喚著先生的名字。

　　公樂湊過去，緊緊地抱住婉森，想給她多一點勇氣和力量。他們之間才剛剛從鬼門關繞了一圈回來，驚恐的不是只有婉森，更重要的是那顆紫晴的心。

　　「我好怕！ＤＥＲＥＫ不要離開我。」婉森緊抓著公樂的手臂。

　　「不要害怕，我會一直在這裡。」公樂安慰她，一面從口袋拿出面紙拭幹她臉頰的淚水。

　　「你不要擔心，我知道自己的情況，有什麼事情，我都會堅持下去。」婉森求生意志很堅定的說。

　　「難為妳了！」這句話真的是公樂打從心底對婉森說出的感謝，感激婉森承載那顆紫晴的心，接受命運的磨難。

　　「現在我好多了，可是我好累啊！」婉森虛弱地說。

　　「妳要勇敢堅持下去喔！決不能放棄！」公樂對婉森身體裡紫晴的那顆心說。

　　「ＤＥＲＥＫ今天我們要過什麼節日啊？」婉森睜著淚眼開著玩笑地對公樂說。但是她開始覺得從這時候起，身體裡的那顆心似乎在操控著她對ＤＥＲＥＫ的對話，好像越來越不能控制那顆心想要跳出來的力量了，讓婉森十分難受。

　　「愚人節怎麼樣？過愚人節好囉！」公樂問毫無血色的婉森，他覺得紫晴的心像從前那樣，保持貫有的幽默和善解人意。

　　「那我們就是愚公、愚婆啦！」婉森代替紫晴的心說。

　　「我等一下請人送豪華住院套餐過來，我們兩個一起吃。」公樂說。

　　「我只能吃醫院做的豪華住院套餐啊？我才不要！你上次說好要帶我去澳門的聖地牙哥吃葡萄牙菜，你忘記了啊？」婉森又代替紫晴的心說。

　　「沒忘、沒忘，我會記住的。」公樂心想，不管怎樣，只要紫晴的心能平安，她要求他的任何事情，他一定不會忘記。

　　「你不要騙我喔！」紫晴的心，不放心地說。

　　「但妳要聽話喔！等一下聶醫生要幫妳做ＤＥＴＡＩＬ和ＳＣＡＮ。」

　　「他呀！一天到晚都想留我在醫院裡。」

　　「有病就要醫呀，聶醫生這是為妳好！」

　　「我不喜歡住在醫院。」

　　「不要緊的，我會在這裡陪妳。」

　　「我想回家啊！」

　　「等妳病好了，我就帶妳回去。」

　　「你知道嗎？自從你從日本回來之後，我每天都過得很快樂啊！所以只想與你在一起，我好想回家啊！謝謝你陪我渡過這麼多難忘的節日，真的覺得好開心。當你離開我的時候，我曾經有過想死的念頭，可是我又很相信你一定會回來我身邊，因為我知道你愛我，不會讓我等太久。但是我現在應該怎麼辦呢？我好想活下去啊！」

　　「傻瓜！妳一定會活下去！一定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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