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次，我愛你(13)

心跳的節奏（2）

　　婉森氣喘呼呼地。她看著丈夫挽著專屬模特兒的水蛇腰走下舞臺。婉森覺得這一切好不真實，自己彷佛是一個局外人，雖然替ＤＥＲＥＫ感到高興，也為他辛苦了幾年，終於如願以償得到最高榮譽而欣慰。但她似乎再也踏不進丈夫的世界，感覺ＤＥＲＥＫ的世界已走進長廊，她想趕快走後臺去找ＤＥＲＥＫ向他道賀。長廊裡，煙味和酒味相互充斥著，穿著三點式的女郎，濃妝豔抹，眼尾處，還貼著無數的鑽飾亮片，用黑色的眼影將眼皮塗成一彎上揚的水滴形狀，整張臉孔像貓一樣，兇惡的眼神，在悶不透風的空氣，讓婉森的心悸更加急促。沒來由地，一個戴墨鏡的男子，全身穿著黑色皮衣，梳著龐克頭，口中叼著一根雪茄，突然撞到了她。婉森皮包掉在地上，她吃力地彎下腰去撿，又被另一個染著紅發爆炸頭的女生，踢到另一角落去，好不容易給拾了回來。背部一大片的汗水，早已黏敷在她粉紅色的襯衫上。

　　婉森快走到長廊盡頭，終於看到了ＤＥＲＥＫ，他正在接受媒體採訪，被記者及鎂光燈團團包圍住。記者採訪完，一轟而散。ＤＥＲＥＫ看見婉森擠在人群之中，他得意洋洋地用唇語對她說：」去出口處等。」但婉森仍然站在原地，ＤＥＲＥＫ卻再也沒有注意到她。

　　婉森又見到一些衣服奇特怪異的模特兒圍住ＤＥＲＥＫ，歡呼聲，恭喜聲連綿不絕，他們把高舉ＤＥＲＥＫ在空中，一群人開香檳，灑在ＤＥＲＥＫ身上，並叫嚷著ＤＥＲＥＫ一定要請他們吃大餐。他們後來走進休息室舉行慶功宴，笑聲不斷地從門縫流泄出來，而婉森仍舊站在不遠的出口處等待著。

　　那一群人出來了，ＤＥＲＥＫ卻沒有走出來。婉森等著那些人全部散去，她滿心歡喜地向休息室門口走近，門沒關，露出一條細縫，但屋內只看到ＤＥＲＥＫ和那個專屬模特兒在裡面。

　　僅穿著三點式的模特兒，從一堆衣物中，拿出一瓶香檳。

　　「ＤＥＲＥＫ，這是我為你特別買的香檳喔！」模特兒說著又給ＤＥＲＥＫ一個唇吻。

　　「哦？ＡＭＢＥＲ謝謝妳！」ＤＥＲＥＫ說。

　　「恭喜你拿到了冠軍獎盃！」ＡＭＢＥＲ深情地對ＤＥＲＥＫ說著，一面大膽地將雙腿跨坐在他的雙腿上，兩人臉貼著臉。她打開香檳的軟木塞，用身體的力量撼動著瓶子，泡沫溢出來，她雙手握住瓶身，喂了ＤＥＲＥＫ喝了一口，自己也忘情仰起頭，大大地喝了一口。ＡＭＢＥＲ半裸露的酥胸正好貼著ＤＥＲＥＫ的臉，她就這麼隨心所欲、毫無忌憚地在ＤＥＲＥＫ身上磨蹭著。

　　婉森正好在門縫中，看到這驚人的一幕。她驚訝極了，ＤＥＲＥＫ平時一臉冷肅的樣子，現在竟然這麼隨便。但婉森忍住不敢出聲，因為她相信，這只是丈夫一時之間的逢場作戲。

　　「有一家日本經紀公司簽了我，明天你可以陪我去看看嗎？」ＡＭＢＥＲ問。

　　「不行，明天我太太要去醫院覆診。」ＤＥＲＥＫ無奈地表情。

　　「又不行？」ＡＭＢＥＲ嘟著嘴。

　　「她才剛動完手術嘛！很需要我。」

　　「那我改晚一點好嗎？我希望你能陪我去一趟。」ＡＭＢＥＲ繼續要求。

　　「嗯！好吧！我安排一下。」ＤＥＲＥＫ勉為其難地說。

　　「ＤＥＲＥＫ我問你？」

　　「什麼事？」

　　「你幫客人洗頭時，會拿下你的婚戒嗎？」

　　「問這幹嘛？」

　　「人家好奇嘛！有人說，髮型設計師的婚戒是最容易拿下來的。」

　　我站在原地，ＤＥＲＥＫ一直沒有發現。ＡＭＢＥＲ要他關上門，把門鎖上，說不希望再被別人打擾。

　　難道我是別人嗎？

　　那道門關上了，我心裡的門，也砰！一聲，關上了。

　　自從那時候開始，ＤＥＲＥＫ越來越忙，婉森卻越來越孤單。ＤＥＲＥＫ常常一起床，不等著婉森弄完早餐，就在廚房匆匆隨便沖杯咖啡喝下，便驅車離開家門。婉森撥手機給他，不是關機，就是響很久都沒有人接。婉森想，明明電話都會有來電顯示的號碼，但ＤＥＲＥＫ卻從不回電。她心裡有好多話想對他說，但是永遠聽她說話的，通常是ＤＥＲＥＫ在手機裡富有磁性的語音應答：」嗨！我是ＤＥＲＥＫ，現在無法接聽你的電話，請在嗶一聲後留言。」

　　婉森常常一個人去醫院複診，有時心臟病又發作了，自己叫著救護車，載她進醫院。很多時候，ＤＥＲＥＫ都不在病房裡陪她，婉森身邊最親近的人，大概只有按鈴換點滴的護士。這樣的日子，過不下去了，婉森變得很沒自信，她甚至去看了心理醫生，也沒有多大幫助。婉森一心一意只記掛著ＤＥＲＥＫ，知道自己因為心臟移植手術後，身體狀況很差，難怪ＤＥＲＥＫ會成天往外跑。她努力地為他笑，盡力做著家中大小的事情，希望ＤＥＲＥＫ有朝一日能再發現她的好，但是卻總是事與願違。

　　天邊的積雲太厚，天空下起一陣午後雷陣雨，婉森在家裡，頭髮綁著一條防塵發帶，手拿著吸塵器吸著地板。電話鈴聲響了，她接了起來。

　　「喂！你好！」

　　「妳……妳好呀！ＤＥＲＥＫ在家嗎？」電話中出現一個女孩的聲音，語氣吞吞吐吐。

　　「他不在。請問妳找他有什麼事嗎？」婉森問。

　　「他昨天來我這裡，丟了一件外套在沙發上。」對方似乎有意挑釁。

　　「妳……哪位找他？」婉森顫抖地問。

　　「我是ＡＭＢＥＲ。」

　　她終於找上門來了，我體內的那顆心對我說著。

　　最害怕的就是這一天提早來臨，像是冥冥之中預期的那樣。

　　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你為什麼這麼晚才回來？」婉森問。

　　「今晚又多做了兩個客人啊！」ＤＥＲＥＫ沒好氣地回答。

　　「你說謊。你是不是外面有女人了？」婉森逼問。

　　「沒有啊！我每天那麼忙，誰會喜歡我？」

　　「下午你的最佳拍檔，美麗的摩登女郎ＡＭＢＥＲ打電話來，說你有一件外套留在她家。」

　　「哦？原來是這樣啊！拜託妳好不好？不過是一件衣服留在她家裡。」

　　「難道這還不夠多嗎？」婉森咄咄逼人。

　　「妳不要無理取鬧好不好？」ＤＥＲＥＫ開始煩躁起來。

　　「昨天你也說在髮廊加班，你忘了嗎？」

　　「喂！妳有完沒完啊？」

　　「你不要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

　　「不然妳還知道什麼？」

　　婉森將ＤＥＲＥＫ半年前得獎時候，于後臺發現他跟ＡＭＢＥＲ的事情，全盤說出來。ＤＥＲＥＫ只好安撫著她，說那是ＡＭＢＥＲ自己送上門來，他跟ＡＭＢＥＲ之間，根本沒有婉森所謂的那種男女情事，還要婉森別擔心，他只愛她一個人，如果真有女人的話，也不會天天回家睡覺了。

　　ＤＥＲＥＫ晚上一回家，我就和他大吵一架。我該相信他說的話嗎？

　　等待是銀河上的數萬顆恒星。

　　我的恒心在哪裡？

　　又是深夜了，剛剛刮起一陣風，又開始下起雨。婉森被雷聲嚇醒，看到一旁睡得很熟的丈夫，她看著他，聽著他均勻的呼吸聲，她的眼角泛著一滴淚。

　　婉森掀開一襲人工刺繡的雙人被，慢慢地走下床，拉開窗簾，打開窗戶，將淋濕的白色茉莉花收進屋內，她關上窗，再將窗簾併攏。

　　白色茉莉花也哭泣了。

　　婉森走回到床邊，正要躺下，發現牆角的插頭座上，一閃一閃亮著紅色的燈。婉森蹲下去看，是ＤＥＲＥＫ手機在充電。她差一點忘記了，ＤＥＲＥＫＫ的手機和她的手機是雙胞胎的情人機。婉森熟悉地按了幾個按扭，馬上出現ＡＭＢＥＲ的電話就在其中，簡訊裡更有著：」明天晚上九點半，到我家來。」

　　我最心愛的那個人的心，對我亮起紅燈了嗎？

　　街頭行色匆匆的人們，在晚間八點三十分，除了因特殊工作及加班的人或是去餐廳吃飯及迫不得已要外出的人，通常都已陸續往回家方向走去，婉森卻開著車子，從家裡出來。街上嘩啦啦下起大雨，她打開車座前方的擋風玻璃雨刷，一路上，所有的車輛都被雨給淋濕了，她覺得自己好像在都市森林海裡泅泳，有著快要溺斃的感覺。婉森和著從收音機傳來《再說一次，我愛你》這首歌的節拍，隨著急促地心跳一路滑行。

　　婉森將車停放在ＤＥＲＥＫ髮廊的的騎樓旁。雨夜裡，她望著髮廊那個細管鏤空很像瑪丹娜的招牌霓虹燈，搖搖晃晃地在接受一串串水珠的洗禮。婉森關上擋風玻璃窗前雨刷，坐在車內等著ＤＥＲＥＫ下班。

　　ＤＥＲＥＫ不知道婉森的白色轎車在他的後方第五個車位。

　　礙於工作的關係，總是要在這一刻鐘，ＤＥＲＥＫ才能從美髮院走出來。他身穿著米色圓領衫及淺棕色緊身褲和寬皮帶，外加一件深棕色的薄外套，撐開一把黑雨傘，雨滴滴成傘下透明的水串。ＤＥＲＥＫ向銀灰色的跑車走去，他打開車門，收下黑傘，坐進駕駛座位，插入鑰匙，毫不猶豫地離開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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