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一次，我愛你(10)

心鎖的距離

　　風，又再吹起。木麻黃的堅定，並不因岳母的勸說，有所更改。反而驅使公樂有更大動力，極力地想對亡妻所有的承諾一一兌現。

　　公樂值勤完畢之後，回到救護站，趁著禮文及謝俊去吃晚飯，按照平常時間，在休息室

　　的電腦旁，整理一天的報告。八點十五分ＰＤＡ鬧鈴響起，他看了看，把它按上。公樂沒有起身，他靠著椅子下的輪軸轉身，將提前完成的報告，放在所有報告的收集籃，再轉回自己座位。公樂從口袋裡拿出那把謝婉森的鑰匙，坐在辦公桌前發呆，他看著桌上紫晴笑得很燦爛的照片，右手拿著鑰匙，左手拿起掛在胸前紫晴的銀環，往上一套，套出了一個決定，這一次，他不能再辜負紫晴的」心」，他要幫助謝婉森那個擁有紫晴的心的人，讓她的心快樂起來。

　　八點三十分ＰＤＡ鬧鈴響起，公樂猶豫了一會兒，按下，又拿起左手的手錶看了一看，今天並不想準時離開，因為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辦。現在休息室裡只有另一個值班人員駐守在電話機旁，他看暫時不會再有人走進來了。他起身走到檔案室，打開綜合檔案櫃，翻動著一星期前，謝婉森的急救記錄表。他迅速的用觸控筆在ＰＤＡ寫下謝婉森的住址，然後快速關上抽屜，走出來，巧遇正好進休息室的禮文。

　　「吃了早餐又午餐，吃了午餐又晚餐，一天過了又一天，天天都沒星期天。」禮文打嗝走進休息室。

　　「公樂，你還沒走啊？奇跡哦！」禮文覺得納悶，公樂一向很準時離開急救站。

　　「要走了！」公樂心虛應付著。

　　「我覺得你最近有些心神不寧，最好去黃大仙廟拜一拜，安安心。」禮文勸公樂。

　　「我好得很。不需求神拜佛，我走了！」

　　公樂說完，即拿起桌上的藍斜帽戴上，離開急救站的休息室。他走到岳父的辦公室，這次沒有在門口猶豫，立刻敲門，岳父請他進去。

　　「爸爸，我明天白天要再請半天假。」公樂說。

　　「事情還沒辦好嗎？」岳父問。

　　「嗯！」

　　「需要我幫忙嗎？」

　　「事後，我會告訴你。」

　　「好吧！中午要準時回來上班。」岳父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公樂，似乎讀懂公樂的心，明白他想要做什麼一樣。

　　「我會準時回來。」公樂也不想讓岳父失望。

　　那滴淚，滴落在都市森林海。

　　那顆跳動的心，是深情的印記。

　　木麻黃守著愛，不能回頭，也不會回頭。

　　隔日，公樂按照ＰＤＡ記下的位址，開著車子隨著《再說一次，我愛你》的歌聲來到謝婉森住的大樓。婉森剛走出來，身穿粉紅色的棉質洋裝，頭髮綁著同色系的發帶，提著編織包，前幾日臉上的憂傷消失了，神情似乎很愉悅，她踏著輕快的步伐，嘴裡還哼著歌。坐在車裡的公樂看得出神，一路尾隨著她到公車站，看她上了公車之後，才又將車開回到她住的大樓前面。

　　公樂心想，為何那日在草原之心兒童畫室，謝婉森會哭得這麼憂傷？和今天的模樣，簡直是判若兩人，實在太不可思議了，他一定要弄個明白。

　　公樂關掉汽車引擎，拉上手煞車，將藍斜帽放正，將壓低帽檐的帽子，幾乎蓋住約半個額頭。他走下車，左顧右盼、神色閃爍，因為他怕被人發現到他無故闖入他人的家門，所以當他從藍色襯衫的左邊口袋，掏出謝婉森家的鑰匙時，手心一直在出汗。

　　他站在大樓門口，屏住呼吸，決心更加堅定。他坐電梯上二十一樓，二十一樓一共四戶，公樂默念著從ＰＤＡ背下的門牌號碼，走到謝婉森的家門，停住，禁不起紫晴的心在聲聲呼喚，他拿著握在手心的鑰匙，打開謝婉森家的大門。

　　出乎意料，公樂完完全全被眼前謝婉森家裡客廳的景象，從眼角逼出一滴淚。深藍色的沙發、黑白相間的茶几、緹花布紋的落地窗簾、電話、筆架、甚至電視櫃上的四十二吋平面彩色電視機，與公樂家的完全一模一樣，每一個角落裡，都有他和紫晴生活的點點滴滴，因為這個家，全部都是由紫晴一個人親手佈置，擺設，現在，竟然出現在謝婉森的家中。

　　一隻鑰匙，所有的記憶，蜂擁而上，木麻黃也抵擋不住了。

　　六年前——

　　一日夜晚，公樂在醫院加班回家。看見紫晴穿著單薄的衣服，有點咳嗽，坐在飯廳玫瑰花紋的大理石餐桌前，一口一口吃著白稀飯配著醬瓜，忍不住地心疼她，這麼不愛惜自己。

　　「怎麼這麼晚才吃飯？我要妳別等我啊？」公樂問。

　　「一個人吃飯，很孤單啊！我想等你嘛！」紫晴睜著大眼睛看著公樂。

　　公樂馬上放下公事包，跑進臥室拿一件紫晴的外套出來。

　　「好了，妳看，又感冒了吧？衣服每次都穿這麼少，快把衣服穿上吧！」公樂將外套給紫晴披上。

　　「是不是以後要穿什麼衣服都要問你啊？」紫晴打一個噴嚏。

　　「是的。」公樂堅定的說。

　　「也叫妳不要亂吃路邊攤，總是不聽話，現在病毒都侵蝕到妳的腸胃了。」公樂繼續嘮叨。

　　「啊！以後吃什麼東西也要先問問你啊？」紫晴撒嬌對公樂說。

　　「是的。」

　　「是不是你一生一世都願意照顧我啊？」紫晴問。

　　「是的！我答應妳。」公樂看紫晴這麼請君入甕狡猾的模樣，忍不住笑了出來。

　　「要記住喔！你曾經承諾過的話，第六十九條：他答應照顧我一生一世。」紫晴說著，便拿起放在餐桌上，隨身攜帶的小冊子，一字一字的寫下。

　　「我已經寫下來了，不能賴皮，不能反悔。」紫晴眼睛望著公樂。

　　公樂從婉森家的飯廳，走回到客廳來，他坐在沙發上，紫晴的影像，不時地從腦海裡浮現出來——

　　公樂與紫晴已經交往一段時間，決定牽手一生的時候，他們開始找房子，籌備婚禮。公樂將房子的裝潢、佈置，全由紫晴一手包辦。因為她對色彩的靈敏度極佳，而且公樂也認為，為心愛的人，準備一個溫暖的小窩，不要讓她受到風吹雨打，是每個男人的責任。

　　這一天，他們的房子已經完全裝潢好，傢俱也已經進來。從客廳到飯廳，從飯廳到臥房的絲綢的床單、被套、枕頭套，小至浴室裡的香皂、毛巾、馬桶刷，也各就各位。紫晴邀請爸爸、媽媽來看公樂為她準備的房子。

　　「哇！這房子真不錯喔！」岳母東張西望。

　　「媽！嫁給公樂也很不錯啊！」紫晴過來握住岳母的手。

　　「公樂啊！你是不是真的要娶她呢？我準備把女兒交給你了。」岳父問。

　　「我愛紫晴，我願意照顧她一輩子。」

　　「一輩子很長，你有把握？」岳父又問。

　　「有把握！」

　　「我的女兒，有點傻裡傻氣，你要永遠握緊她的手喔！」岳父說著就伸出右手去握住坐在一旁岳母的手。

　　公樂這時也偷偷地托著紫晴的手，看著她，用唇語對她說：」Ｉ　ＤＯ！」

　　紫晴看著公樂一付傻愣的表情，她大笑，也不顧著父母親在場，一轉身，坐到公樂腿上，用一條紅棉線綁在公樂的脖頸。

　　「自從你上次說ＤＯ呢！我和媽媽就到臺灣迪化街最有名的城隍廟，去向月下老人求了這條紅線。這不是普通的紅線喔！你要好好戴著它，綁著它，你就是我的啦！你的眼睛只能望著我喔！」紫晴嬌嗔的說。

　　「啊？這是什麼意思？」公樂不太懂紅線的意義。

　　「上次不是說ＤＯ、ＤＯ、ＤＯ、我們就結婚嗎？你說ＤＯ不就是好啦的意思嗎？你忘了？」紫晴灌他迷湯。

　　公樂與紫晴結婚之後，日子過得平淡，公樂開始每天在醫院忙進忙出，甚至回家後，仍研讀著各種醫學知識，上網找資料，做著醫療的研究報告。而紫晴並沒有意見，，公樂卻變本加厲，連紫晴什麼時候上床睡覺了，也不知道。反正公樂總覺得紫晴會永遠小鳥依人地留在自己身邊。

　　一次深夜，在梳粧檯前，公樂仍目不轉睛用ＮＯＴＥＢＯＯＫ在工作。原本已經臥睡在床上的紫晴，穿著柔軟的絲質睡衣，從床上爬起來，坐在公樂身旁，一頭蓬鬆的頭髮，靠在他的肩上。

　　「老公！」紫晴撒嬌地對公樂說。

　　「什麼事？」公樂眼睛仍看著電腦螢光幕。

　　「老公～～」

　　「我還在忙呢！有事等一下再說。」公樂不耐煩地說。

　　「每次都說等一下，要等多少下啊？等到我都老死了。」

　　「不要胡說八道。」公樂繼續打字。

　　「確定明天可以嗎？我要訂船票囉！」

　　「訂什麼船票？」

　　「去澳門玩啊！你答應我的。」

　　「咦！這地方好像打錯了！」公樂盯著電腦發現錯字。

　　「那裡錯？」婉森也湊近看著電腦。

　　「這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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