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七七


  有人笑道,「何奕,老婆查崗了吧?」

  他惱怒地擺了擺手,「不是。你們繼續吧,我要先走了。」他是大夥中的活躍分子,大家紛紛說:「你走了我們還有什麼意思,怕老婆也不能被管得死死的呀,叫你們家韋少宜一起過來。」

  鄭微也說:「是呀,叫少宜一起過來,她沒事老待在家裡幹嗎?」

  何奕說,「是她還好。電話是陳大助理打來的,說我們專案部的質保檔有問題,讓我親自連夜修改給他,老王,估計你也得跟我回去,有些資料還得從你們市場部那邊提供。」

  大家都說:「他至於嗎,有什麼不能明天上班再做的。」

  「算了算了,官大一級壓死人,你們又不是不知道他那個脾氣,明天一早東西不放在他辦公桌前,臉色只怕更不好看了。」何奕拿起外套,「老王,我們走吧。」

  這樣一來,誰都覺得有幾分掃興,「周渠還沒他拽呢。」

  鄭微看到這種情景,也拎起東西站了起來,「依我看,既然他們有事,大家也一起散了吧,下次沒事的時候再玩得盡興一點。」

  她既然都這樣說的,眾人也都點頭。

  出到門口,有車的人紛紛說:「鄭微,要不要我送你?」

  何奕也說,「你不是住大院嗎,我正好送你一程,走吧。」

  鄭微搖了搖頭,「你先回去吧,這裡離我大學母校挺近的,時間也還早,我過去走走,順便散散酒氣。」

  「你一個女孩子,又喝了酒,在外面不安全,跟我回去吧。」何奕說。

  鄭微把他推上車,「走吧走吧,叫你別管我,囉唆什麼。」

  何奕一副會意的表情,「哦,我知道了,你另有安排是嗎,說出來,我們也不是不識趣的人呀,那我可走了啊,你小心點。」

  鄭微送走了他們,一個人沿著人行道往G大的方向走,她知道自己喝了不少,腳步有些虛浮,但是神志卻從來沒有這麼清明,腦子裡是一片空白的澄淨。

  G大就在前面一個路口,畢業快四年了,連校門都不是當初的那個樣子,不過鄭微還是輕易地找到了以前最常去的那個籃球場,她坐在旁邊的觀眾席上,幽暗處隱隱有成雙成對的身影,只是不知幾年後,這些恨不能兩個並作一體的人又會是怎樣的天各一方。

  她坐了一會,包裡的手機再度震動了起來。這一次她終於接起了電話,還沒開口,那邊的焦灼的聲音就傳了過來,「你在哪,幹嗎不接電話……說話呀,你怎麼了,我打了多少個電話你知道嗎?」

  他當然看不見她此刻的表情,只聽見她說:「不好意思,我沒聽見,我現在在G大籃球場,你要不要過來?」

  他疑惑地說,「你跑去那幹嗎……微微,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她淡淡地說,「沒什麼事,很久沒回來看看了。你要是過來的話,我們再說吧。」

  他來得很快,也許是她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裡,連時間的流逝都沒留心。他坐到她身邊的時候她才發覺,這樣的地點,這樣的場景太過熟悉,但怎麼也沒辦法跟回憶重疊。

  「喝了不少吧,臉紅成這樣。」他的聲音裡有心疼的責怪。

  她轉過頭去,看著他嫣然一笑,這笑容讓他有片刻的眩暈,每天,他們微笑著點頭示意,他有多久沒有親眼再見到這讓他魂牽夢繫的開懷笑臉。

  他著了魔似的抬起了手,想要輕輕地觸碰她笑容綻放的臉頰,那裡有無數次讓他醉倒的酒窩,可是,剛觸到那嬌嫩的肌膚,他的手又微微縮了回去,仿佛害怕眼前的只是泡影,一碰觸就會消失無蹤。

  她的手及時按住了他,疊在他的手背,慢慢貼在她的臉上。

  「阿正。」她如同夢中無數次那樣叫著他的名字。

  陳孝正閉上了眼睛,這是他渴望了多久,卻早已不敢奢求的溫暖?如果上帝這個時候問他,為了留住這一刻,你願意用什麼來換?他會說,「所有。」

  真的,功名、財富、前程、身家性命……什麼都可以不要,只要她,只要這一刻的溫暖。他不是個愛不顧一切的人,然而此時別無他求。

  他感覺她的手在他手背輕輕摩挲,帶著點誠惶誠恐,幾乎不敢呼吸,害怕自己一個男人會因為這樣而流淚。他反復地在心裡問,陳孝正,你何德何能,還會有這一天……

  她的手找到了他的無名指,然後是中指,一次一次地在上面徘徊。

  「阿正……」她又呢喃了一聲。

  「我在這裡,我在。」他低聲回應。

  鄭微單單握住他的中指,這樣的曖昧讓他臉紅,神迷意亂,以至於幾乎錯過了她輕描淡寫的一句話。

  「這裡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

  「嗯?」

  「或許是一個戒指?」

  ……

  他不知道自己用了多久才消化了她的話,倉然暗驚,停留在她臉上的手生生縮了回去。她再次一把抓住他的手,笑容依舊甜蜜,一如相愛時貼心的戲謔,「回答我。」

  他沒有說話,慢慢地,慢慢地頭就垂了下去去,感覺到她的手上的溫度漸漸冷卻,連帶讓他寒到刺骨。

  她笑容還在,卻變得無限悵惘,「你知道嗎,即使在剛才那一刻,我居然還有一絲期待,我希望你說,微微,我聽不懂你說什麼,又或者,你搖頭。」

  她忽然覺得不再悲傷,或許在飯桌上流淚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都已有了定論,她在耳聞到那些真假難定的道聼塗説時,即刻就醒了,那時她才知道,她並不是聽信流言,不過是太瞭解他。現在的求證,不過是拼著最後的希望,只等它徹底地消亡。

  「別這樣,阿正。」她看到他疼的樣子,就想要安慰他,「她是適合你的那一種女人,能夠讓你的大廈平地而起的那一種嗎?如果是,我真為你高興,你終於還是找到了她。」

  他什麼都不爭辯,這是他選擇的人生,只是沒有料到這一生還能體會到剛才那樣的甜,才又生起了奢望,從最美麗的夢境中跌醒,痛也是當然。

  他的沉默於是便有了絕望而自棄的意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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