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致我們終將逝去的青春 | 上頁 下頁
五〇


  卓美對找工作一事倒不熱衷,家裡自會為她安排妥當,用她的話說,找不到工作就乾脆找個人嫁了。

  朱小北一心一意考研,她說,社會太複雜,像她這樣雪白的人,能拖一天進入那個大染缸就是一天。

  倒是黎維娟經常為了找工作的事跑得風風火火的,有一次鄭微看見她明擺著宿舍的電話不用,偏偏跑到樓下的IP電話亭聯繫工作的事,不無好笑地對阮阮說:至於嗎,防賊似的。阮阮置之一笑。彼時黎維娟在學校已經有個研二的男友,大概在今後的選擇上兩人意見存在分歧,她毫不猶豫地慧劍斬情絲。分手的時候倒也傷心了幾天,朱小北說她,何必呢,有什麼兩人一起熬過去不就沒事了?她神情悲戚,說出的話卻大義凜然:大學生活寂寞苦悶,陪著走過一段就罷了,道不同不相為謀,分道揚鑣是最好的選擇,反正他們也不過是順應了大四分手潮而已。

  鄭微問得最多的就是阮阮今後的去向,其實阮阮成績那麼好,不繼續深造是有些可惜的。然而她志不在此,她說她是個胸無大志的女人,並不想成為什麼學者和女強人,讀書到這裡,覺得已經夠了,那就到此為止,她只希望以後的生活能夠簡單快樂一些。她告訴鄭微,她跟世永私下約定,兩人都不回原籍,世永在S市的實習單位對他的表現相當滿意,有意在畢業後正式簽下他,這麼一來,阮阮就必定會在S市找工作,從此跟世永一起在S市定居。阮阮說,他們這也是逼不得已,趙世永的家裡過於強勢,只有遠離他們,天高皇帝遠,才能得個安寧。

  鄭微不無傷心,她說:「阮阮,我真想跟你在同一個城市工作,有什麼事,都能第一時間找到你,然後我們還像以前那樣一起逛街、吃飯。」

  阮阮笑她,「天下無不散的宴席,我跟世永在一起,就像你捨不得你的阿正。何況G市和S市相鄰,現在通訊和交通都這麼便利,我們想見對方,不是隨時都可以的事嗎?」

  「可是你確定趙世永能夠順利簽在S市,我是說,他家裡會不會早有安排,他又是那樣一個乖乖牌。」鄭微對阮阮的事依舊有些憂慮。

  阮阮遲疑了一下,還是堅定地說:「他答應過我的,我相信他。」

  就這樣,在後來的日子裡,阮阮以她的無可挑剔成績和綜合素質順利簽下了S市一個建築設計院。鄭微和阿正也一起在開學後不久參加了中建的初試,雖然中建依舊對他們說等待通知,但她對自己的表現相當滿意,堅信自己和阿正都能夠順利經過複試,然後一路過關斬將,成功拿下中建。

  說起來也奇怪,畢業班的課程越來越少,陳孝正卻似乎越來越忙,他不再像以往那樣跟鄭微天天混在一起,很多時候,身為女友的鄭微也搞不清,他究竟在忙些什麼。偶爾兩人一起吃頓飯,他也是行色匆匆,心不在焉,鄭微知道問他也問不出個所以然,只得自行將他的症狀歸類為:畢業生間歇性綜合症。她想,只要過了這段時間,一切都會好的。

  話雖如此,有時想跟他說說話,一時間又找不到人,她是急性子,終於難免在見到他的時候大發脾氣。陳孝正似乎也有些內疚,安慰她之餘,鄭重答應她,過幾天正好趕上兩人都沒課,要好好陪她,她想去哪裡都可以。

  鄭微提出要去動物園,理由是她在G市四年,還從來沒有去過動物園。陳孝正笑她小孩子脾氣,但仍然願意陪她一同前往。

  四月的南國城市,花開似錦,兩人下公車走了一段,陳孝正見她額上似有細細的汗珠,便提出去到前面給她買瓶水,鄭微變戲法地從自己身上的背包裡掏出兩個裝得滿滿的礦泉水瓶,得意洋洋地說,「看,我早料到會有用到它的時候。

  陳孝正接過她遞來的水,詫異地笑,「你就背著兩大瓶水走了那麼老遠的路?不沉嗎?難怪你汗流成這樣。」

  她是個懶人,過去出門時帶把遮陽傘都嫌沉,現在這樣的確不像她的風格。她聞言眉飛色舞地說:「這你就不懂了吧,一瓶水好歹要一塊錢吧,我這麼一來,不就節約了至少兩塊錢嗎?錢就是這樣一分一分地積攢下來的,我現在連逛街都不去了,得把錢留到五一去婺源的時候再用,到那時大玩特玩一輪,才叫過癮呢。」

  話是這麼說,擦汗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咋舌,傻傻地笑,「說實話,真有點沉。」

  陳孝正二話不說把她的包背在了自己肩上,他喝了一口水,其中的滋味,只有自己知道。

  動物園的門票二十塊一張,頗讓鄭微心疼了一陣,不過園裡那些可愛的大小動物立刻讓她覺得值回票價,她一會兒喂喂猴子,一會兒逗逗小鳥,開心得像個孩子一樣,連帶陳孝正也跟著她一路笑個不停。

  經過水族館的時候,他們本想進去,被門口的值班人員攔住才知道這裡是要另收門票的。鄭微死死地盯住宣傳海報上的可愛的海豚和海豹,流連著不肯離去,不過想起每人十五元的票價,還是狠下了心拉著陳孝正離開,嘴裡還安慰自己,「這有什麼好看的,這有什麼好看的。」

  她使勁向前走了幾步,才發現她拉著的阿正紋絲不動地站在原地,他鬆開她,自己走到買票的視窗給她買了張門票,塞到她手裡,笑著說:「你一個人進去看看吧,我家附近臨海,這些我都不喜歡,我在門口等你就是了。」

  她搖頭,「不行,我一個人進去有什麼意思,你快把票退了,要進我們一塊進,要不就都不進。」

  她拗起來的時候,要說服她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兩個固執的年輕人為了這張門票在海族館的門口爭執了好一會,最後是賣票的老阿姨見他們兩個年輕人怪讓人心疼的,今天又不是週末,四周冷冷清清的,一個人也沒有,就做主讓他們別聲張,兩個人一塊進去吧。

  鄭微恨不得沖上去用力地親那胖胖的阿姨一口,最後還是諂媚地恭維了一句,「阿姨你心真好,難怪那麼年輕漂亮。」逗得那阿姨笑顏逐開,連忙揮手讓他們趕快進去。

  一天下來,兩人玩得心滿意足,回去的時候坐在公車上,鄭微累了,就靠在阿正的肩膀上,開心地歎息,「好久沒有玩得那麼盡興了。」良久,她聽到身邊的人輕輕「嗯」了一聲。

  有什麼感覺能夠比疲倦之後依偎在愛人的肩頭更加美好?鄭微的心裡在彈奏歡快的樂章,滿足而安詳地倚在他的肩上昏昏欲睡。半夢半醒的時候,她察覺到他撫了撫她的頭髮,然後輕輕地觸了觸她撲閃如蝴蝶的長睫毛,沉浸在溫馨和甜蜜之中的鄭微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是了,四年多前,十七歲的她也是在這樣搖搖晃晃的公車上,感覺到心儀的男孩落在她眼睛上的輕輕一吻,那個時候的小飛龍,心中的竊喜如小鳥一樣振翅欲飛,她以為沒有人比她更加幸運,以為自己什麼都會心想事成。然而,接下來等待她的卻是那個人不告而別的遠渡重洋,還有長長的離別。

  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在最快樂的時候最害怕地想到離別,她忽然緊緊抱著阿正的胳膊,喃喃地說:「阿正,你別離開。」

  他似乎嚇了一跳,反應如此吃驚,「微微,你剛才說什麼?」

  她對自己突如其來的神經質感到不好意思,「沒說什麼,就忽然害怕你會不見了。阿正,你答應我,別讓我再等你,我怕我沒有足夠的勇氣一直等在原地,更怕我們走著走著,就再也找不到對方了。」

  他沒有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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