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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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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小宦官領著李世勣穿過甬道向大門走去,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耳熟的腳步聲,李世勣心有感應地停了下來。一個輕柔的聲音傳來:「將軍是要走嗎?」李世勣回過頭,一雙美麗的眼睛正看著他。 李世勣忙一低頭說道:「——是太子妃殿下,臣要回綏州,剛向太子殿下辭過行。」海棠話中有話地說:「我知道你是來向誰辭行的!」說著翩然從李世勣的眼前走過。李世勣一躬身,以示恭敬之意,等海棠走出幾步,才抬起眼睛來,面對她的背影,視線落在那一頭曾經熟悉的秀髮上,露出心馳神往之意。海棠猛地回過頭,一雙大眼睛直視著他,他心頭一驚,目光已躲閃不及,一時竟手足無措。 海棠嫣然一笑,這才翩然而去。 一名小校打著燈籠帶路,勃帖等跟在後面,在戒備森嚴的院落中順著曲折的甬道穿行,來到一間亮著燈的房屋外,被守門兵士攔住。小校從腰間摘下權杖遞上,兵士借著燈火仔細辨認了一番,然後打開門,讓勃帖進去,其他人欲入,被兵士攔住。勃帖把士兵拉到一邊,遞上一塊沉甸甸的金餅,指著一名雜役說:「軍爺,這一挑子土產是我們千里迢迢帶來的,你讓他擔進去吧。」兵士將金餅掂了掂,不耐煩地說:「好吧,就他一人跟你進去,別待太久!」 勃帖和那雜役走了進去,廳中洞幽燭微,陳設簡陋。勃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見裡屋的床上有個熟悉的身影面壁而臥。勃帖上前跪倒在地,眼中滿含熱淚輕聲叫道:「殿下,您受苦了。」那人有些木然地回過頭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十分訝異地看著進來的這兩個人,神情略顯呆滯。 過了一會兒,施羅疊才認出勃帖來,眼中露出欣喜之色,從床上翻身坐起:「你們怎麼找到這兒的?」勃帖轉身朝外察看了一番,一邊迅速走到施羅疊跟前遞上一張紙條,一邊故意大聲說著:「這是我們給王子帶來的牛肉幹,還有新鮮的乳酪,您嘗嘗看。」看完紙條,施羅疊會意地朝勃帖點點頭,走到擔子前,放大聲音說:「好久沒吃著這麼好吃的牛肉幹了。」接著他迅速脫下身上衣服換給那個雜役,那雜役則脫下自己的衣服換給了他。窗外傳來兵士的催促聲:「喂,你們快點。」勃帖連忙說道:「就好就好。」 又磨蹭了一會兒,門終於開了,勃帖領著「雜役」走了出來,向兵士道了聲謝,和候在外面的人一起跟著領他們進來的小校順原路走出了這個小院落。到了大門口,眾人和小校別過,又一路躦行了半個時辰,那「雜役」一回首,吐出一句話來:「老子總算飛出這籠子了!」 ——那正是施羅疊的聲音。 阿史那雲坐在曲江池畔的一個竹亭裡,倚著一根柱子在吹奏鷹笛,聲音高亢動聽,李恪聽得十分入神。一曲奏罷,李恪輕聲問她:「你是不是又想家了?」阿史那雲點點頭道:「其實,在長安的每一天我都在思念草原,耳邊要是聽不到馬蹄聲,就根本無法入眠,聞不到奶茶的甘醇,什麼也吃不香。可我又實在捨不得離開這兒,把歸期推了一天又一天——」 李恪又問:「是不是都因為我?」阿史那雲抬起一雙俏眼望著李恪道:「這兒還有什麼別的能牽動我呢?可是,已經實在無法再拖延下去了,戰爭就要開始了,這些天我日日夢見父汗站在高處眺望著我,把眼睛都望穿了。」李恪說道:「其實,你不回去也沒什麼,可汗足智多謀,他能應付得了危局。」阿史那雲搖著頭說:「站在父汗對面的畢竟是頡利呀!光有幾萬勇士在父汗身邊是不夠的,他的女兒才是能鼓起他勇氣的最高亢的那一聲戰鼓。父汗與我相依為命這麼多年,最危險的時候我怎麼能不在他的身邊呢?我想——我想明天一大早就啟程回去。」李恪一把握住阿史那雲的小手:「可是我真的不想讓你離開。」阿史那雲一笑:「哪有總飛在一起的鷹呢?」 李恪把手伸進自己的衣領,解下一隻項鍊來,鏈墜是一面小金佛像,他看了看那項鍊道:「這小金佛我一生下來就被母親掛在了脖子上,我想把它送給你,這樣,今後不管你走到哪裡,就像有一個小小的我在貼著你的胸口,聽你心跳的聲音。」阿史那雲一臉感動,接過那項鍊,掛在了頸上。 月光很亮,秋蟲在鳴唱。李恪柔聲道:「天晚了,回吧。」李恪和阿史那雲一起走到亭子下面,安黑虎牽過兩匹馬來,幾個人一齊上馬向王府走去,夜色已深,因為禁夜,到了這種時候尋常百姓是不敢出門的,因此大街上十分寂靜。他們來到王府門前下馬,正要邁上臺階,耳畔突然響過一陣清脆的蹄聲。 阿史那雲以為是巡夜的士兵,回眼一望,卻是一輛馬車駛過來,一個漢子笠帽遮顏在駕轅,看打扮像是個市井小民。阿史那雲有些詫異,這時候上街,他就不怕犯夜嗎?她無意中朝拉車的馬瞥了一眼,自言自語道:「聽這蹄聲,真是一匹好馬呀!」李恪也將目光投了過去,笑道:「嗯,你這馬幫大掌櫃,相馬的功夫自然錯不了。」 阿史那雲搖搖頭道:「這麼一匹好馬,怎麼用來駕轅?」說話間,那輛馬車飛快地駛過,阿史那雲突然臉色大變,一把將李恪推開,大喊一聲:「小心!」接著用自己的身體擋住了李恪,說時遲那時快,一柄長劍從車篷裡刺出,直刺在阿史那雲的胸口上,將她刺翻在地。一旁的安黑虎閃電般拔刀在手,將車中刺出的第二劍格開,然後猛地一刀捅進了車篷,車篷被掀開,沖下五條人影,全是胡人相貌,圍住了李恪和安黑虎。殺聲驚動了王府內的人,一陣「拿刺客」的喊聲響起,一夥王府侍衛沖出門來,一擁而上,將那五人圍在中間,五個刺客一番死戰,都被砍倒。 李恪蹲下身將阿史那雲緊緊抱在懷裡,大聲喊道:「雲妹,雲妹!」阿史那雲緩緩睜開眼睛,吃力地說:「我沒事,只受了點輕傷。」她伸手從自己的胸口摘下那面小金佛,上面明顯地窩進去了一個坑,佛身的周邊沾了些血跡,她微笑著說道:「多虧你的小金佛,是它救了我!」李恪心中生出萬般憐意:「你怎麼這麼說?是你救了我呀!」一行熱淚從他眼中淌下,落在阿史那雲的臉頰上。 阿史那雲伸手輕拭著心上人面頰上的眼淚,柔情萬種地說:「瞧你,怎麼哭了,還是個男子漢呢!對了,那個駕轅的人呢!」李恪忙站起身來,向四面張望,就在他站起身的一瞬間,一支箭飛過來,無聲地沒入他的腿中,李恪身子一晃,感到一陣劇烈的疼痛。王府的侍衛們頓時慌亂起來,阿史那雲強忍傷痛沖到李恪身體前面,想替他遮擋第二支襲來的暗箭。李恪手捂傷處,瞪大眼睛尋找刺客的蹤跡,當目光移向街角,突然看見一個頭戴笠帽黑巾蒙面的人,手持一柄黃揚大弓正躲在那輛馬車後面瞄準自己。李恪一把從一個侍衛腰間奪過一張弓,然後用手抓住射入自己腿中的羽箭,伸手抓住箭身,猛一咬牙用力,一道血柱噴出,箭頭掛著一塊肉被拔了出來。 李恪將這支血淋淋的羽箭搭在弦上,射了出去,正中那刺客的手臂,刺客手裡的弓刷地落地,他見勢不妙,用沒有受傷的右手抽出刀來,一刀剁開旁邊套在馬身上的車轅,飛身上馬用力一夾馬肚子,馬兒甩開四蹄向前馳去。安黑虎領著一群侍衛也跳上馬,追了過去。李恪晃了幾下,再也站不穩,坐倒在地上。 那匹馬跑得飛快,拐進了一個街角,安黑虎等追到近前一看,卻原來是一個十字路口,四周一片黑暗沒有一絲燈火。安黑虎張大耳朵仔細聽著,似乎捕捉到了一陣馬蹄的聲音,他一揮刀喊道:「往那邊追!」接著策馬向左邊的胡同追了過去,眼看到了胡同盡頭,一匹馬停在了那裡。追兵們小心翼翼地靠近上去,打著火把一照,只見那馬背上掛著一隻斗笠,蒙面人已不見蹤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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