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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七


  幾天後的一個拂曉,飛虎新軍先行出發了,他們的第一個目的地是綏州,在那裡隱蔽待命,等待東線打響後再尋機出擊。李世民親自到長安城外去為他們送行,將一面唐字大旗授給了隊首的屠長貴,然後用洪亮的聲音說道:「你們個個都是軍中翹楚,經歷了千錘百煉,為的就是執行這個無限光榮的使命。朕盼著你們將這面大旗插到陰山之巔,告訴那些長眠在山下的英雄們,我們一天也未曾忘記過他們!」聽著愛戴的皇帝激情滿懷的演說,望著這面特殊的旗幟,三千猛士熱淚盈眶,高聲呼喊:「大唐軍威,天下無敵!」

  隨後,這支百煉成鋼的精兵在晨霧中悄然出發踏上了征程,李世民身旁的長孫無忌歎口氣,說道:「唉,其實這個時候,咱們真不該把一個人給忘記了。」

  李世民看著那面漸行漸遠的軍旗說道:「朕知道你說的是誰,他給朕寫了五道請戰表,朕流了五次淚。」說完,李世民的目光朝側後瞥了一眼。長孫無忌回首望去,不遠處的一個山岡上,有一匹戰馬,馬上是一個略顯蒼老的身影。長孫無忌一眼認出,那正是侯君集!

  長孫無忌問:「是陛下讓他來的?」李世民看了長孫無忌一眼:「朕能忍心不讓一個父親來送他的兒子出征嗎?」

  李靖沒有跟著飛虎軍出發,因為李世民打算在向頡利宣戰前,正式拜將,詔告天下,以示師出有名。按照事先制訂的戰略計畫,等拜完將,李靖還必須先去一趟馬邑,把正面戰場的事情佈置停當,給對方造成自己在馬邑一線的假像,之後才能趕去與飛虎軍會合。

  此後的一段時間,唐朝的精銳紛紛往馬邑方向調集,各地徵集的府兵也不斷開往前線,而大批的糧草也運到了長安,太倉從來沒有如此充實過。

  承慶殿裡,長孫無忌手裡拿著一摞報告好消息的呈文,一臉興奮地對李世民和李靖說:「有兵有糧,我看這一仗咱們是贏定了,該讓禮部籌備獻俘禮了。」李靖開玩笑說:「嗯,輔機,你雖然沒帶過兵,對這戰場形勢的判斷可比從前敏銳多了。」長孫無忌順著李靖的話說道:「整日跟著皇上這樣的大兵家學,我就算再愚鈍,也總能開上一兩回竅啊。」

  長孫無忌是在拐著彎地吹捧皇帝,要是在往常,李世民或許就會跟他打個哈哈,今天,他卻似乎沒有這份心情,而是皺著眉頭對二人說道:「恐怕還不能高興得這麼早吧?現在還有一個很大的問題沒有解決呀!」長孫無忌和李靖臉色都是一變,齊聲道:「請皇上明示。」

  李世民問:「三十萬大軍算不算多?」

  李靖答道:「一場會戰投入三十萬人,這在我朝是第一次。」

  李世民又問:「全國各地糧倉裡的幾百萬石糧食算不算多?」

  長孫無忌說:「庫裡有這麼多存糧,這在我朝也是第一次。」

  李世民看著二人道:「可是,我們卻都忽略了一點,兵和糧只有放到一起才能發揮威力,不然再多的兵只能餓死,再多的糧食只能爛掉!」接著李世民指著地圖向兩人分析道,幾十萬唐軍麇集前線,所需糧草全部要靠內地接濟。糧道本就狹窄曲折,綿延千里,路上城池稀少,難以屯糧,頡利部下又長於機動作戰,他只消派出若干支騎兵分頭截擊唐軍運糧車隊,前線的供給就難以為繼了。這一來,前方的人馬越多,每個兵能吃到的糧食就越少,饑兵羸卒,就是百萬之眾又有何用?反過來,若唐軍想保住糧道,至少要抽出半數以上兵力,千里佈防,左支右絀,正面敵我兵力之比就會逆轉,倒是對方占優了。

  長孫無忌和李靖面面相覷,聽了李世民這番話,他們的心情一時都沉重下來。

  李靖說道:「皇上的分析透徹呀,打了這麼多年仗,臣悟出個道理來,越是人人都認為必勝之仗,就越容易出婁子,看來開戰以前,必須設法運幾十萬石糧食到雲中大營,才能讓我軍能夠承受糧道斷絕三個月的風險。」李世民搖搖頭,滿懷憂慮地道:「頡利是個打仗的老把式了,咱們要把這麼多的糧草運到前頭去,怎麼能逃得過他的耳目?」

  李世民的擔心很快就得到了驗證,這天夜裡兵部就轉來緊急邊報:往馬邑送糧草的一千人馬中了胡寇的埋伏,全軍覆沒,三萬擔軍糧被劫!看著那紙呈文,李世民心情更加沉重起來,庫裡的存糧再多又能被劫上幾次?仗要是這麼打下去,不等雙方主力交上手,唐軍就已經敗了!

  李世民在為糧食的事犯愁時,竇乂也在為糧食的事犯愁。竇福風塵僕僕地從定襄趕回來了,雖然沒有能領回慕一寬,卻給他帶回了一個定襄方面的大人物,要見他和他談救慕一寬的事兒。

  竇乂跟著竇福來到那人下榻的客棧,樓梯口正坐著兩個人在飲酒,見竇福過來,其中一個站起身來和竇福寒暄了兩句,引著主僕二人一起上樓,將他們請進一個雅間,竇乂一腳邁進去,那人把門關上,竇福也留在了門外。一個頭戴方巾的中年漢子從椅子上站起身來拱手道:「竇老先生,別來無恙呀?」竇乂一看,卻是老相識勃帖,他連忙堆出一張笑臉來道:「老朽上了歲數是越來越不濟事了,哪像大人您龍筋虎骨,又官運亨通,升了總管,與從前相比又是一番氣象呀。」

  勃帖一擺手:「什麼總管,總受氣總挨駡總擔心受怕呀!」竇乂打諢道:「大人和當年一樣還是這麼風趣,啊——風趣!」兩人都打起哈哈來,接著你謙我讓地坐下。

  三兩杯酒下肚,竇乂把話引到了正題上:「唉呀,竇福一回來,說是見著大人了,老朽我這顆心總算是放到肚子裡去了。大人從來是個講義氣的人,又是內侍總管,犬子這麼個平頭百姓,放回來,還不是大人一句話的事兒嗎?」勃帖端起酒杯來道:「唉,老先生,要是平日裡令郎去一趟草原,那可是我勃帖的貴客,您還要拿什麼金銀珠寶來說情,他要是想住,我自會陪著他游遊草原逛逛陰山,要是想回來,我也會親自送到邊界。可眼下的情形不同呀!我勃帖可要對不住您了!」

  竇乂臉色一變,著急地問:「眼下和從前有什麼不同?」

  勃帖搖著頭道:「唉,眼看我們就要和李世民打起來了,令郎卻偏偏在這個時候跑到突利營裡和他談什麼糧食生意。明人不說暗話,我們大汗和突利有些不睦,您說大汗能輕易放過令郎嗎?再者,聽說就在那一陣子李世民秘密到了北邊,你們竇家該不會和這件事兒有什麼瓜葛吧?」竇乂心裡一驚,馬上搖頭否認:「絕無此事,絕無此事,總管大人又不是不知道,老朽膽小如鼠,平日裡最怕官家,巴結了幾個也都是為了生意上有個照應,至於大唐皇帝,老朽怎敢招惹他,又怎麼能攀附得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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