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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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岑文本緩緩說道:「殿下既然看出來了,臣也就不瞞著你啦。不錯,臣是保太子了,不光保他,還保了侯君集。北伐就要開始,這種時候皇上會讓朝局出現動盪嗎?皇上是個有主意的天子,他要真下決心廢太子,殺大將,又何必來問臣這個有一百個理由應該失勢的人?臣看他心裡頭早就有了主張,這麼做不過是要讓臣來穩住你們。皇上胸中裝的東西和你們不同,他心裡想的是整個天下,對他來說,什麼事情也沒有和頡利的決戰重要呀。」 李恪臉上露出怏怏之意:「難道就這麼又放東宮一馬?」 岑文本放下手中的箱子,稍頓了一下道:「對殿下而言,眼下皇上放東宮一馬,難道不比廢了他更為有利嗎?」說著,他走到棋枰前兩手夾起一枚子道:「這盤棋東宮已經丟了兩隻角,能讓人隱隱覺出敗意來了,你是願意和他接著走下去呢,還是願意和魏王新開一局?」李恪一愣,琢磨著他話中隱含的深意。 李世民連續找朝中多位重臣談話,除了岑文本,還有陸續回到京中的李靖和魏征等人,和他們協商後終於下定了最後的決心,把登基未遂的事淡化下來。至於主審這起案件的官員,他想到了一個讓人意外的人選——魏征。當李世民向魏征提出請他來主審太子和侯君集一案時,魏征並不願意,他說自己曾經逼太子殺過屬下,令太子甚為不悅,二人算是有過些齟齬,在這種情形下去審他,恐怕放不開手腳,會誤了皇上的大事。李世民告訴他只管秉公處理,有什麼是非他這個皇帝自會擔著。見皇帝的態度這麼堅決,魏征就不好再拒絕了。 李恪的心腹們聽說魏征來審太子一案,無不歡欣鼓舞,一齊聚到蜀王府裡,說太子這回真是要完了,因為誰都知道魏征這個人最是公正,太子又和他有舊怨。李恪知道皇帝去見岑文本的談話內容,心中有數,對眾人道,你們還沒看明白皇上的用意,皇上這麼做正是為了救太子和侯君集呀。魏征好名,他接審此案,最怕的就是把太子判重了,別人說他公報私仇,所以,自會使盡力氣為太子洗脫罪名。你們看著吧,這件事情的結果一定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李世民的這種安排讓李恪心裡著實不爽,不過他也不能不佩服父親的手腕,魏征是出名的直臣,讓他為太子等人洗脫,豈不比皇帝自己強壓下去更讓天下人服氣得多? 魏征到底是個幹吏,兩次提審就把事情弄了個清清楚楚。 魏征的法子很簡單,他知道侯君集父女感情非比尋常,就先提訊海棠,審之前先告訴她侯君集的舊傷復發了,痛得很厲害。侯君集舊傷復發是事實,但沒有魏征說得這麼嚴重。不過,這一招攻心術確實起作用,海棠聽了直掉眼淚,她不忍年邁的父親受到嚴懲,就把事情交代了出來,把罪過都往自己身上攬,想替父親開脫。 侯君集卻沒有海棠那麼好審,雖然身陷囹圄,但做慣了大將的他仍保持著一副傲慢的神情,對魏征不理不睬,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魏征讓他快把罪行通通交代出來,免得受皮肉之苦,他冷笑一聲:「皮肉之苦!你嚇唬誰呀!魏征,你看看這是什麼?我這一身皮肉,受過的苦夠多的了,你再給我加上一點又何妨?」說著嘩地撕開衣衫,露出密密麻麻的傷痕來,魏征的目光落在那些傷痕上,想發火,可又實在發不出來。他拿起海棠那紙供狀,朝侯君集晃了晃:「你不想招也無妨,反正有人已經招了,太子妃一口咬定帶兵南下是她的主意。我這就回宮向皇上稟報審案的結果。」 提到女兒,侯君集心裡發起慌來,伸手攔住魏征:「慢著,太子妃真的是這麼招的?」魏征知道魚已經上鉤,心頭一陣暗喜,臉上卻不動聲色地說:「按理這供狀是不能給人犯看的,今兒個我就對你破一回例!」說著把海棠的供狀遞了過去,侯君集接到手中展讀,馬上臉色一變,抬起頭來嚷道:「太子妃分明是在撒謊,她一個婦道人家哪有那麼大的能耐。好吧,你審我吧,想知道什麼,我統統都告訴你。」 魏征嘴角露出一絲微笑:「那好,給潞國公搬把椅子來。」一個差人搬過一把椅子,侯君集跨一大步,挺直腰杆坐了上去,把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地陳述了一遍,接著又老老實實地在供狀上畫了押。 審完侯君集,魏征離開,李世勣陪著他走過大營朝外走去,一邊走一邊問道:「大人,明天幾時過來審?我讓人給你準備好人犯候著。」魏征回答說:「已經審完了,明天我就不過來了。」 李世勣一驚,暗自讚歎這位魏大人果然名不虛傳,這麼快就把事情弄得水落石出了。快到營門時,他小心翼翼地對魏征說道:「有一句話末將本不該問,但是皇上讓末將看守他們三人,干係重大,實在又不能不問,請問大人這三人將獲何罪?如果是死罪,末將就得不得不格外小心了,這禁衛軍中太子和侯君集的舊部實在是太多了。」魏征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他們會獲什麼罪,我當然不能隨便說。不過你嚴加看管總不會有錯吧!」李世勣一愣,心中暗想:「好厲害,真是滴水不漏呀!」 把魏征送出營門,李世勣的心事重了起來,案子審完了,還不知會怎麼定罪,他實在擔心會發生什麼不測,這一夜連著幾次到囚禁三名要犯的地點巡視。侯君集倒是個不怕事的,早就睡得鼾聲如雷,海棠卻心事重重,一直坐在院中的那棵樹下望著天空發呆。李世勣放心不下,站在院門外,偷偷觀察了她好一陣子。 突然,海棠背對著他說道:「李將軍,是你嗎?」李世勣道:「太子妃又聽出了臣的腳步?」海棠幽幽地說道:「只怕你很快就不用再向我稱臣了。是我慫恿父親和太子做下這等大逆不道之事,皇上派魏征來審理此案,魏征與太子有舊怨,看來這次我是在劫難逃了。」 李世勣寬慰她道:「太子妃,你不要把事情想得太壞,一切還要看皇上的聖裁。」 海棠轉過臉來:「將軍,有一件事情我想求你,我能見見太子殿下嗎?」李世勣一愣,看著她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海棠眼中含淚道:「我知道此事讓你為難,可是,魏征已經審過我了,或許用不了幾天,三尺白綾從宮裡送過來,我就再也見不到他了。」李世勣不敢再看這雙淚眼,歎了口氣,朝外走去,海棠在背後大喊,將軍,你難道就這麼鐵石心腸?李世勣仍然一言不發,他的身後傳來了海棠嚶嚶的哭聲。李世勣心中實在不忍,停下來想說幾句寬慰的話,可最後還是忍住了。畢竟,他是這裡的主帥,身份不允許他這麼做。走到門口,李世勣看了洪恩一眼,目光中透出一股子深意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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