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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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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糧道 一大早,弘文殿裡的公事還不多,幾個來得早的四品五品文官就扯起了閑淡。他們議論的話題主要是近來朝中的人事動向。一個精瘦的中書舍人說道,最近長孫大人門庭若市,甭管多難的事兒,燒他這炷香准靈,這次李世能升官,就是走了他的路子,可岑文本的勢頭有些不妙,經了勸進這場變故,在朝裡的分量明顯下去了一大截。馬上有人附和道,不錯,恐怕他在這弘文殿待不長了。正好有個員外郎手裡有份邊鎮催糧餉的急報,要呈給皇帝。這份急報長孫無忌已經看過,但岑文本還沒有看,這員外郎想圖省事,聽了此話就順手扔給往承慶殿送文牘的通事舍人。通事舍人見手續未全,不願意接,對那員外郎說,你這還是得報給岑大人,不然回頭他知道了會計較的。那員外郎道,你怕什麼,大夥不都說了嗎,岑大人不一定待得長了。 不料話音剛落,岑文本恰巧走了過來,那員外郎好不尷尬,堆出笑臉來向岑文本寒暄了一聲:「岑大人早!」岑文本點點頭,勉強笑著回應:「嗯,你也早。」 就在這時,李世民的聲音喊道:「岑文本來了嗎?」接著,他偉岸的身軀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裡。弘文殿裡的一眾官員慌得一齊跪下,岑文本也連忙行禮,畢恭畢敬地喊了一聲:「陛下。」李世民上前拉起岑文本的手道:「免禮,今兒個早起,朕想起了明年科舉的事兒,想讓你擬個文告,嫌他們傳你耽誤功夫,朕就自個兒過來了,走,到裡邊聊——」說著親熱地拉著岑文本走進一間側室,眾官員望著二人的背影,一時面面相覷。 李世民走到一把椅子上坐下,一指另一把椅子:「文本,你坐。」岑文本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李世民說道:「仗要打,為國家舉賢的事兒也耽誤不得,明年的秋闈一定要弄得大張旗鼓一些,給各州縣的文告要早些發下去,好讓全國的讀書人早做準備。大亂後要大治,少了人才可不行。」 岑文本低眉順眼地應了聲:「是。」稍頃,他猶豫著問道:「皇上龍蹕剛回到京城,朝廷甫經大亂,有那麼多急務要辦,一大早親自來找臣,不會只為這麼一樁事情吧。」李世民看一眼岑文本道:「那你說朕找你為的是什麼呢?」岑文本說,「眼下朝廷最大的事情莫過於儲君的去留,這個問題解決不好,人心不穩,朝局不寧,北伐只能是一句空話,皇上一定是來說這件事兒的吧。」 李世民贊道:「到底是岑文本呀,一眼就看到了要害!這件事情,你以為該如何處理?」 岑文本說太子先謀劃登基,後又和侯君集擁兵作亂,聽起來是一宗不小的罪過,可是細細想想,原因很多,也不能全怪他們。皇上臥薪嚐膽三年,這次出生入死才得以和突利等成功密盟,都是為了北伐一雪前恥。而太子和侯君集在軍中的部眾甚多,不管以什麼理由重處二人,朝廷和軍隊必會出現難以逆料的混亂,非三五個月無法彌平,背著如此沉重的包袱上陣,這仗還怎麼打? 李世民看著岑文本說道:「看來,你的意思還是不要輕言廢立的好?」岑文本點點頭:「冬天就要到了,時不我待呀。」李世民站起身來,拍拍岑文本的肩頭發出由衷的感喟:「好一句時不我待!文本,侯君集那樣待你,你尚且能夠容他,替他說好話,你的胸懷讓朕也感動呀。」 岑文本撲通跪倒:「皇上這麼說,臣真是汗顏。您北巡前把這麼重的一副擔子放在臣的肩上,臣卻眼看著朝局亂到這種地步而無所作為,臣實在是沒臉再在弘文殿裡行走了,請皇上革去臣的官職以示懲戒吧!」 李世民連忙起身把岑文本扶起:「文本,你這是做甚,朕那日在太極殿前不是已經說過百官沒有過錯嗎!」岑文本一臉誠懇地道:「百官沒有過錯,臣卻難辭其咎,畢竟臣是皇上的近臣呀。皇上是仁德之君,那日在太極殿前,拒絕了臣的求罪之請,臣為了安百官之心接受了。可是臣這心裡卻一直放不下此事來。現在,大局初定,臣再次懇請皇上賜罪,只有皇上懲誡了臣,臣心中才可以稍安一些。」李世民大聲道:「文本,以後你可再也不要說這樣的話!朕又不是聾子,你已經盡力了,這中書侍郎你還得給朕當下去!不管別人怎麼看,朕心裡有本賬。」李世民本就中氣十足聲若洪鐘,這句話他又用足了力氣,門外那些尖著耳朵的官員們聽得是一清二楚。 岑文本感動萬分,泣不成聲地道:「皇上!您如此厚待臣,叫臣何以為報呀。」二人又說了些閒話,李世民向岑文本請教了些西周的歷史問題,說到晌午才離去,臨走還讓馬宣良去把自己的那件狐皮大氅給岑文本送過來,他說這裡涼,穿得少可不成。 送走李世民,岑文本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眾官員立馬都換了一副臉孔,堆出無限的恭敬來。那個先前嘀咕過岑文本的員外郎馬上拿著一份奏摺走過來說道:「大人,這是揚州刺史報來的關於下個月軍餉起運的呈文,請大人過目。」岑文本和顏悅色地看著他道:「這是漕運上的事兒,交長孫大人辦理吧。」員外郎一臉諂笑地道:「長孫大人不在,還是請岑大人過目吧。」岑文本倒是大度,伸手接過呈文來,那員外郎才總算舒了口氣,躬身退下。 李世民去弘文殿看岑文本的消息不脛而走,晚上他回府的時候,李恪已經先一步等著他了。李恪迫不及待地問:「先生,聽說父皇一大早就到弘文殿去找你了,還賜了一件御用的狐皮大氅給你,有這回事嗎?」岑文本從身後的隨從手裡拿過一隻精緻的箱子,取出一副緞子包裹,小心翼翼地打開,露出狐皮大氅的一角,他用手輕輕撫了撫,臉上露出滿足的神情,看著李恪。看見狐皮大氅,李恪長出了口氣:「原來真是這樣,我這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這一陣子,朝中那些小人一直都在議論您中書侍郎的位子還能不能保得住呢!」岑文本一笑:「他們也太不瞭解當今的天子了。」 李恪又問:「先生,皇上親自去找您說了大半天的話,難道真的只是為了什麼明年科考的事兒嗎?他是不是向您問國儲廢立的事兒了?」岑文本臉色一變,看著李恪沒有吱聲。李恪有些著急地追問道:「您是不是又保太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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