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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九


  十三 龍困

  夜色已深,岑文本和侯君集急匆匆地趕到東宮門下,侯君集大喊:「速開宮門,有緊急軍情稟報監國!」門樓上一個侍衛挑著燈籠,露出一張滿是睡意的臉問道:「這麼晚了有何事找太子?可否容卑職先回稟一聲?」

  侯君集從身邊一名衛士身上奪過一張弓,搭上一枝箭沖宮門上喊道:「還囉唆什麼,再不開門,看我不要你狗命!」話音未落,刷的一支箭從侍衛臉邊擦過,嚇得他一縮脖子。門咯吱吱開了,岑文本被門檻絆了一下,跌了一跤,侍衛上前攙起,他又匆匆向前。侍衛在後面喊:「大人,您的靴子!」岑文本卻根本顧不上一隻腳只穿著襪子,頭也不回地朝裡走去。

  他們要向李承乾稟報的消息是尉遲敬德八百里加急發來的,執矢思力率大軍已經圍攻馬邑三日,而根據張玄素從雲中送來的密信,慕一寬的商隊正好就在這段時間進入了馬邑城。李承乾一面匆匆穿著衣服,一面神情緊張地問:「那就是說,父皇有可能被圍在馬邑了?」岑文本安慰他道:「眼下還只是猜測。」

  李承乾又問:「莫非所謂會盟真是頡利布下的陷阱。」岑文本臉上露出些悲慟之色:「十之八九只怕是這樣,臣早就勸過皇上,不要去冒這個險,他就是聽不進去!唉,眼下說什麼都晚了!」侯君集在一旁道:「臣看不像,如果這真是個陷阱,胡寇知道了皇上的行蹤,要麼會不惜代價攻城,要麼會大造聲勢,吸引我軍來援,然後聚殲。可從這邊報上看,數萬胡騎竟然至今沒有攻下馬邑,而尉遲敬德也未提到皇上被圍,這說明,胡寇並不知道實情。」

  岑文本露出一臉欽佩的神情來,虛情假意地贊道:「嗯!潞國公到底是百戰名將,分析得透徹!」李承乾問侯君集道:「潞國公,以雲中軍的戰力解馬邑之圍把握大不大?」侯君集搖了搖頭說,執矢思力部下都是頡利精銳,以雲中軍一軍之力,幾無勝算。如果調李世和柴紹二人東西並進向尉遲敬德靠攏,三支人馬合擊執矢思力,或許能從敵人的合圍中打出一個缺口,救出皇上,不過此時若是頡利全軍過來,反抄我軍後路,與執矢思力兩面夾擊,這三支人馬就有全軍覆沒的危險。

  李承乾說:「那我就親率長安的十六衛軍馳援前線,再從各州徵調二十萬府兵策應。」岑文本露出感動之色:「殿下真是仁孝,不過這一來,我軍就要提前與頡利決戰了,北伐各項準備尚未完成,以舉國之兵倉促與胡寇決戰,萬一失利,就有亡國之虞呀。」李承乾毅然決然地道:「就算冒亡國的危險,也要去救父皇!」

  很快,岑文本和侯君集就起草好了發兵的監國諭令,李承乾匆匆來到綺雲宮向母后辭行,長孫皇后聽到丈夫被圍的消息,差點暈倒。不過她到底是經過不少大事的人,旋即穩住了自己,叫兒子先不要輕舉妄動,速派快馬去洛陽傳房玄齡回來,並說軍國大事一定要問房玄齡是皇帝出巡前留下的話。

  這時,門外稟報十六衛軍已經集合了,岑文本、侯君集和大臣們都在等著太子下令出征。長孫皇后用堅定的語氣對外面的宦官喊道:「你去告訴岑文本,皇后病重,太子不能離開!」

  李恪正在書房一角的一尊佛像下念著清心咒,書房門被推開,權萬紀急匆匆走了進來,一邊走一邊說道:「殿下,出大事兒了。」李恪睜開眼睛問道:「什麼事兒?」權萬紀回答:「皇上被圍在馬邑了!」李恪一臉驚訝:「馬邑?父皇不是去洛陽了嗎,怎麼到了馬邑?」

  權萬紀告訴李恪,那都是使的障眼法!皇帝其實去的是北邊,好像是要辦一件什麼大事。前一陣子朝廷籌畫北伐,中書省人手有些緊張,權萬紀經過岑文本的迴旋,從鴻臚寺抽調到弘文殿幫差,今天正好跟韋挺的班,李承乾和岑文本、侯君集突然過來要調兵,幾個人在內廳裡密議時,他在隔壁無意間偷聽到了這一切。

  李恪皺著眉頭說道:「父皇北巡了?岑文本怎麼沒向我說起?自打出了搜查侯府那檔子事兒,他一直冷著我,一次也沒進過我的門,可這件事兒非同小可,他怎麼著也該跟我打聲招呼呀。」權萬紀替岑文本辯白道:「臣看怨不得岑大人,看得出來朝中沒有幾個人知道此事,聖上臨行前定是有什麼交代,他們也不敢輕易向外說。」

  李恪這才把心思從對岑文本的責備轉到對父親安危的牽掛上來,臉上露出些傷感之色,雖然父親當初做出了立李承乾而不是他的選擇,雖然前一陣在死人告活人那件事兒上,他遭到了重責,可是被圍困的畢竟是他父親,就算李恪是個硬心腸的人,又怎麼能不難過?

  權萬紀沒有去想這些,他想的是怎麼利用眼前的機會報復東宮一黨,把上次吃的虧扳回來。他對李恪說道:「如果消息屬實,殿下的機會可就來了!」李恪看一眼權萬紀問道:「此話怎講?」權萬紀附耳對李恪說了一番,他的計畫是將這個消息散佈到京城裡去,特別是要讓那些王公大臣們儘快知道,逼李承乾出兵。如果能救回皇帝,皇帝回來一定會疑心太子是有意暴露他的行蹤,企圖置他於死地;如果救不回來,那太子就更難辭其咎了,他們便可以聯絡諸將追究其責任,逼他讓位。

  這麼做無疑會把皇帝置於險境,李恪實在有些不忍,權萬紀眼中露出一道凶光:「殿下!要成大事,就不能心軟!」這句話說得斬釘截鐵,令李恪心頭一震,他在佛前坐了下來,陷入了深思。欲望與親情在他的心頭展開激烈的廝殺,這場無聲的廝殺持續了半宿,李恪時而像渾身著了烈火,時而又像墜入了冰窯,臉上的表情也時而痛苦時而木然,最後,還是欲望戰勝了親情,他接受了權萬紀的主意。

  李承乾、岑文本、侯君集焦急地坐在弘文殿裡等待著房玄齡,皇四子魏王李泰等皇子、大臣走了進來,李恪、權萬紀等也夾在其中。這位李泰在李世民的兒子中排行老四,是李承乾的一母同胞,小名青雀,平日裡喜歡舞文弄墨,一副超然物外的樣子,今天卻變了一副模樣,衣冠不整,臉也沒洗,一進門就急切地問:「大哥,母后得的什麼病?為什麼不讓我們探視。」李承乾掛著一臉倦容沒精打采地說:「昨夜娘娘肺癆之疾復發,咳了一宿,幾至暈厥,娘娘吩咐了,她需要靜養,故而不想見人。」

  李泰又問道:「大哥,我剛聽說父皇被圍在了馬邑,此事當真?」此言一出,李承乾等人都大驚失色,岑文本朝李泰一拱手問道:「魏王殿下,此事你是怎麼知道的?」李泰沒好氣地回答說:「十六衛軍都集合了,長安城裡到處有人在傳,我還是知道得晚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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