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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一


  海棠大吃一驚,程蘊良居然沒有死,已經從父親嘴裡知道了事情真相的她當然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李恪斜眼看著海棠,從她的表情裡,他已經看出了什麼:「你該認得這個人吧,他叫程蘊良,只要我把他往父皇那兒一送——哼,令尊的人頭恐怕就要落地,而你這個太子妃的位子,大概也保不住了。同時失去兩個你愛並且愛你的男人,那是一種什麼滋味?怎麼樣,咱們談筆交易如何?」海棠心中一顫,問道:「你準備怎麼跟我談這筆交易?」李恪目光中透著一股毫不掩飾的淫邪之意:「這附近有我一處宅子,我打算到那裡和你談。」海棠一臉驚恐:「你想幹什麼?」李恪哼了一聲:「幹什麼?你心裡還不明白嗎?」

  海棠不說話,李恪站起身來:「那好吧,我現在就進宮。」說完,他假意朝門口走去。海棠處在無限痛苦之中,她的眼前浮現出李承乾溫柔的目光,但是又被父親侯君集血淋淋的臉佔據,一種天要塌下來的感覺讓她差點倒下,眼看李恪就要走出門去,她絕望地叫了起來:「不,不!」

  李恪臉上露出一絲得意,他的身體沒有停下來,慢慢地推開了門。海棠急忙喊道:「慢著——我跟你去。」李恪這才轉過身來,目光直視著這個已經接近崩潰的女人,臉上掛滿勝者的輕狂,說道:「這可不是我逼你的,是你自己求我的。」

  二人從雅間外一條窄窄的樓梯裡下去,海棠跟在他的後面,拐了幾個彎,到了酒肆後門,一輛馬車已經等在那裡,李恪先上車坐定,看著海棠,海棠猶豫片刻,也上了車。很快,馬車把他們拉到附近的一個小院裡,李恪引著海棠穿堂過室,走進一間佈置考究的臥室。房間裡香煙繚繞,一張做工考究的木幾上擺著一隻花瓶,裡頭插著一枝鮮花。

  李恪指著臥室北牆下一張鋪滿鮮花的床命令道:「過去。」

  海棠步履沉重地走向那張床,像走向墓地,然後無聲地倒了下來。

  李恪看著這個已經降服的豔麗絕倫的女人,慢慢地走上前去,他伸出手,眼前突然閃過阿史那雲溫柔的目光,身子不由猛地向後一退,可是旋即他的眼前又閃過了李承乾跟在李世民身後接受眾臣朝拜的情景,一股仇恨和忌妒的火焰從心頭升起,他喘著粗氣,臉上的肌肉扭曲著撲了上去。一個聲音在他心頭響起:「雲妹,請你寬恕我——」接著像一陣狂風暴雨,長安城裡最嬌豔的一朵花開到了盡頭。

  這場無情的摧殘並沒有持續多長時間,李恪本身很年輕,並不深諳此道,而且他的目的是洩憤而不是泄欲,因此一切很快就結束了。海棠酥胸半露地躺在床上,面無表情地望著天花板,就像一具僵硬的屍體。李恪已經從淩亂的床上穿衣站起身來,臉上並沒有絲毫快樂的神色,整個過程,兩人在肉體上都沒有一點感覺,但在精神上,卻同時墜入了深淵。

  李恪從花瓶裡抽出那枝花,用鼻子嗅了嗅道:「別人都說你是長安城裡最美的一枝花,可是在我眼裡,你不過是一根稗草罷了!」海棠突然從床上爬起來,狠狠抽了李恪一耳光,斥道:「你是這個世界上最骯髒的混蛋!」

  李恪摸了摸臉,變態地笑了起來:「哈哈——哈,打得好,這一巴掌是替我那位太子哥哥打的吧!他壓了我一輩子了,我總算也壓他的女人一回;還有你那橫行霸道的爹爹,他把我幾個兄弟的官帽都摘了,我把他的掌上明珠摘下來,算是扯平了吧!」說完,李恪將手裡的那枝花捏碎,狠狠地擲到地上,朝門外走去,快到門口時,他突然轉過頭來,惡狠狠地道:「別忘了這個地方,這裡叫杏園,從今天起,你再也不是什麼海棠了,而是一枝出牆的殘杏。就是將來睡到了東宮的床上,你也要記住,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另外,程蘊良這尊佛我會供起來的,哪一天我不高興了,把他放下凡來,哼——你知道是什麼後果!」

  李恪狂笑著走出去,屋裡只剩下海棠一個人,她看著地上的殘花,放聲痛哭起來。她明白,從這一天開始,自己的命運走進了一條看不到盡頭的黑色的甬道,她所有的快樂,所有的夢想,都和愛情的花季一起結束了。

  離開杏園後,李恪回到王府,但很久都不敢走進大門,因為,他聽到了一陣鷹笛在響,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少女對心上人的等待。李恪徘徊了很久,那笛聲仍在執著地響著,李恪再也不忍心了,邁開沉重的腳步走了進去。

  一個婀娜的背影坐在小池塘邊吹奏著鷹笛,正是阿史那雲,李恪輕輕走近她,她似乎聽到了什麼,回過頭來道:「是你嗎?」李恪一驚,如同做賊一般猛一閃,躲到一根柱子後面。

  阿史那雲一笑:「瞧你,還和我捉迷藏呢,快出來吧。」

  李恪只好走了出來,嘴裡說道:「你,你怎麼知道是我?」阿史那雲輕靈地跑上前拉住他的手說:「我聽到你的心跳了呀!」李恪的目光幾次躲閃,不敢去看阿史那雲的眼睛,問道:「你一直在這兒等我?」

  阿史那雲臉色一變,眼圈紅了:「父汗派人捎來急信,他病得很重,讓我快些回去,我恐怕很久都不能再來長安,我本來前晌就要走了,可是有句話想對你說一聲……」李恪有些感動,抬頭看著阿史那雲道:「你想對我說什麼?」阿史那雲眼睛裡閃爍著淚光道:「我會想你的。」

  李恪心裡像是被利錐紮了一下,眼淚奪眶而出:「雲妹,我——我聽到令尊病重的消息,我覺得十分悲痛……」阿史那雲落下淚來:「這世上我只有他一個親人,我真的捨不得他,可是,可是我又捨不得你!我走了,別忘了做夢,關山萬里,我只能在夢裡來找你了。」說著,阿史那雲撫著臉朝外走去,接著響起一陣馬蹄聲,很快的,那馬蹄聲也遠去了。

  李恪望著天空低垂的雲突然痛哭起來:「雲妹!你不要怪我,只有這樣我才能在東宮裡埋下一顆誰也想不到的釘子,也只有這樣我才能像鷹一樣飛得更高呀!」

  一個月後,太子舉行大婚,舉國都沉浸在歡慶之中。花燭之夜,東宮洞房裡幃幄低垂,海棠盛妝坐在一張床的左首,李承乾坐在右首。

  一臉頑皮的安康手裡拿著一塊羅帕輕輕走進來,喊了聲:「太子哥哥,這是侯將軍剛才交給我讓我轉交給太子妃的。侯老將軍說他窮了一輩子,就給太子妃置了這麼件嫁妝,她還忘記了帶走。」

  李承乾接過羅帕,輕聲念道:

  銀瓣清香生春林,

  兩蕊依依連理心。

  萬花殘作寒露碎,

  百步芳菲猶伴君。

  海棠眼中靜靜地流下兩行淚來。安康看著這位新過門的嫂子,感到十分意外,她不知道海棠為什麼會流淚,因為——這本該是一個歡樂的時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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