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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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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萬紀一揮手對身後的兵丁道:「你們還愣著幹什麼?」一名小校帶著十幾名兵丁欲沖向各房強行搜查。侯君集怒不可遏,大喝一聲:「拿我的家什來!」一個家人應了一聲,跑進屋吃力地扛來一把大刀,侯君集一把接過,把刀柄往背後一甩,刀尖沖地,怒視著眾兵丁道:「爺這口刀舐過何止千人的血,再加你們幾個也不多,你們要是覺著自己的腦袋不值錢,在脖子上待著難受,就只管上來!」他聲若洪鐘,猶現當年血戰頡利大軍時的一身霸氣,小校和眾兵丁面面相覷,心中無不駭然。 權萬紀脖子一挺:「侯君集,我權萬紀的這顆腦袋不值錢,你來吧!」說著,抬腿欲親自進屋搜查。 侯君集吼道:「權萬紀,我可不吃你這套,再往前走,我就不客氣了!」說著侯君集像是動了真火,舉起大刀就要劈,屋裡頭沖出一個人來,攔在父親和權萬紀之間,嘴裡喊著:「爹爹,他是朝廷命官,你不能呀。」侯君集定睛一看,是女兒海棠,她帶著哭腔向那幾個家人喊道:「你們還不過來幫忙!」幾個家人一起將侯君集抱住。 侯君集臉上青筋暴起,用力掙扎著道:「你們這些狗奴才,快放開我,我侯君集縱橫四海,侍奉過我朝兩代聖主,豈能受這般污辱!」那幾個家人卻按海棠的吩咐死死抱住了他,讓他不能動彈,海棠抬起眼來,一眼看見人群中一張熟悉的面孔,竟是遲德立!她雙眼如電地看著對方,遲德立不敢與她對視,慌忙低下了頭,像是恨不能在地上找個洞鑽進去似的。 權萬紀一揮手,士兵們沖向各屋,翻箱倒櫃地搜了起來,不一會兒,他們紛紛從各屋退回來,向權萬紀稟報沒有搜到那張字據。權萬紀心頭一驚,臉色變得鐵青,額上沁出汗來,他急切地問道:「都搜過了?」一個裨將一指一間廂房回答道:「只有後院的一間靈堂沒有搜。」已經感到有些心虛的權萬紀用變了調的聲音道:「搜!一個角落也不要留下。」那裨將稍一猶豫,一揮手,一隊士兵朝靈堂沖去。 侯君集拼命掙開家人,擋住了他們的去路,大聲喊道:「不許你們進那間屋子!」這是侯君集的侍妾佩珠的靈堂,去年春天侯君集正領兵與丁節大戰,她在襄陽染了急症,得不到救治死在了城中,當時沒有埋葬,用稻草將棺槨先包裹著停放在野外。這次回京,侯君集將棺槨帶回了長安,打算擇期送回家鄉安葬,因為練兵的事兒耽擱了下來,一直還停放在後院的那間閑屋子裡。他怎麼能忍心別人去打擾她的亡靈呢? 權萬紀冷笑一聲道:「你要是心裡沒鬼,怕什麼?」海棠情緒激動地沖過去,站到了父親身邊:「權大人,你們太過分了。你們知道裡面是什麼人的靈位嗎?她跟著家父四處征戰,一天好日子都沒過過,最後死在軍中,你們就不能讓她安靜安靜嗎?」 海棠的話打動了眾人,士兵們面面相覷,誰也不動腳了,權萬紀如同一個抱著最後一絲翻盤希望的賭棍,瘋了一般地看著眾人:「你們怎麼了?這樣一個謊言就把你們唬住了?你們不搜,我來搜!」說完,他一步沖進後院,竟將擋在前面的海棠撞倒在地,遲德立伸手欲扶起海棠,海棠狠狠瞪了他一眼:「誰要你扶,你這個飛虎軍的叛徒!」 出人意料的是,站在一旁的侯君集並沒有做聲,他扶起海棠,只是冷冷地說了一聲:「他們瘋了!」 過了一會兒,權萬紀走出來手裡舉著一張什麼東西,伸到侯君集面前,說道:「這是什麼,難道是紙錢嗎?」接著他發出一陣怪笑,聽得眾人無不駭然。 侯君集一言不發地看著權萬紀,這時院中突然有人高聲說道:「不錯!那就是紙錢!」 眾人一回頭,見是李世民帶著房玄齡、岑文本等人走了進來。李世民快步朝權萬紀走去,一伸手奪過那張紙,一眼認出是慕一寬寫的那張一百萬錢的字據,他哼地冷笑了一聲,對權萬紀道:「你可立了一記大功啊!侯君集是朕欽命的左衛大將軍,要抄家也得朕來抄,你憑什麼來做這個主?」權萬紀撲通跪倒:「回皇上的話,臣得到線報,侯君集將從竇家提取一百萬贓錢。事情緊急,臣怕走漏風聲,是以機斷行事,借兵圍住侯府,想起得贓證,挖出侯君集這個大貪官,再向皇上稟報。」 李世民問道:「你怎麼知道侯君集是個貪官?」權萬紀指著李世民手中的字據說:「難道這一百萬兩還不足以證明他是貪官嗎?」李世民舉起那張字據,使勁晃了幾晃,漲紅著臉怒吼道:「這不是侯君集的錢!這筆錢是朕支給他撫恤飛虎軍遺屬的,這些年來,飛虎軍這筆賬一直是侯君集一個人在還,這不公平!朕偷偷將這筆錢給了他,讓他替朕還這個賬!這不是燒給英烈們的紙錢又是什麼?!」李世民不能讓飛虎新軍的秘密暴露,所以他選擇了這個解釋。這句話像一聲晴天霹靂,震得權萬紀等人臉色蒼白。李世民把臉轉向權萬紀恨恨地說道:「朕不想讓世人知道這件事,說朕對飛虎軍偏心,你卻因一己私念非要將它抖出來,這是借死人來整活人呀,其心可誅!」 權萬紀嚇得渾身戰慄,撲通跪了下來,李世民接著斥道:「權萬紀,你為了博得一個直名恣意妄為,苛待同僚,是因直而廢忠忘恕,朕如果不懲戒你,百官豈不都會學你?那一來朝綱焉能不亂?我看這治書侍御史你就不要做了,去當鴻臚丞吧!」 從聲威赫赫的治書侍御史被貶到鴻臚寺去當個鴻臚丞,這可是個不輕的處分。不過犯的是這麼大一件事兒,這責罰可又著實是顯得太輕了。連權萬紀自己都感到意外,不知皇帝為何會如此行事,他深深一叩:「臣領旨謝恩!」 這時一個士兵在偏院中喊了一聲:「這兒死了一個人!」眾人急忙過去,穿過一道月門,見遲德立倒在血泊中,身邊橫著一把劍,脖子上開了一道口子,正汩汩地冒著血,已經奄奄一息。他的表情因傷痛而變得十分猙獰,眼睛也快閉合了,可一看見人群中的海棠,又猛地睜了開來,死死地盯著她,在她那張美麗的面孔上依依不捨地停留了幾秒鐘,才沉沉地閉上,嘴角流露出一絲微笑,讓海棠的心為之一顫。 李世民繃著臉回到宮裡,事情到了這一步,誰都看得出來,沖在前面的是權萬紀,後面卻一定另有人指使,而這只能是蜀王李恪。李世民下令把李恪叫來,李恪戰戰兢兢地來到承慶殿,劈頭蓋臉地挨了父親一通臭駡。李恪不敢再遮掩,只好交代了自己確實是幕後的主使。不過他辯解說自己這麼做都是為了替朝廷掃除貪佞。李世民盛怒,一語道破了李恪的用意:「說得漂亮,可你瞞不了朕!你掃除貪佞是幌子,對付自己的大哥才是真!」接著,李世民擰著自己兒子的耳朵斥道:「朕給你取名恪,就是希望你能恪守本分,但是你身為親王,卻見利忘義,結黨營私,做出這干政亂綱的事情來,真是膽大妄為,無法無天!」 痛駡之後,李世民降旨:削李恪五百封戶,在王府閉門思過!接著又給幾個參與此事的官員相應處分,其中受罰最重的是程懷亮,被免去左屯衛翊府中郎將之職,理由是他擅自動了兵馬。這件事兒讓幾年來蒸蒸日上的蜀王一黨大挫銳氣,聲譽掃地不說,還失去了左屯衛翊府中郎將和治書侍御史兩個重要位置,朝中已初見端倪的東宮與蜀府爭風的格局頓時瓦解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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