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貞觀長歌 > |
七十五 |
|
十一 殘紅 侯君集心事重重地回到家裡,海棠已經得知了消息,想安慰父親幾句。侯君集裝出一臉平靜,大手一揮若無其事地道:「女兒你只管把心放肚子裡去,你爹是什麼人你還不知道?」海棠看父親那樣子,一顆懸著的心放了下來,回到房中去繡自己的嫁衣。 傍晚,侯君集讓人在客廳擺下一桌酒菜,然後把遲德立、管家侯貴叫來。侯君集平素節衣縮食,沒有特別的事,從不在家中設宴,這讓遲德立十分的惶恐不安。喝了幾杯悶酒,侯君集開言對遲德立道:「德立呀,便橋一戰飛虎軍只剩下十一個人,眼下他們那幾個都做著刺史、將軍了,只有你,給什麼官職都不去,一直跟著我,我這當義父的心裡覺得欠著你呀。」遲德立憨憨地道:「義父對我恩重如山,我只求一生為您牽馬墜鐙就心滿意足了。」 侯君集說:「但是我不能再耽誤你的前程了!這是一枚陝州司馬的印綬,我早就向皇上替你要好了,原本想著打完北伐這一仗再給你。但是,現在有人要暗算我,意欲置我於死地,我看還是先交付你穩妥。」一邊說著,一邊拿出一隻錦盒,推到遲德立跟前。侯君集突然做出這樣的安排,讓遲德立十分吃驚,他臉色大變,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大聲道:「義父,您不要趕我走!」 侯君集搖搖頭:「你還是走吧,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我主意已定,你就不要再固執了,站起來吧。」說完給遲德立倒滿一杯酒,雙手端著遞過去,繼續說道:「我敬你一杯酒,只想問你一件事,你要說實話。」他的神情顯得極不尋常,遲德立心驚肉跳地雙手接過酒來問:「什麼事兒?」侯君集說:「你還記得程蘊良這個人嗎?他真是淹死的嗎?」 侯家這幾個人都知道,程蘊良的死與遲德立有關。去年冬天,遲德立手下的人在往北去的官道上截住了一個可疑的人,從他身上搜出一封程蘊良告侯君集貪污的奏章,遲德立忙把這道奏章呈給侯君集。當時前線戰事正吃緊,為了不影響戰局,侯君集下令讓遲德立將程蘊良軟禁起來,一切等打完仗再說。誰知這程蘊良是個倔強的主,在囚室裡又寫了一道奏章,還想買通衛兵送走。遲德立知道後,只好把他押到水師的一條船上,讓他無法和外界聯繫。不想到了春天,突然連降暴雨,河裡下來洪水,他坐的那條船竟然被巨浪吞沒了。七天后才在下游找到一具屍體,不過已辨不太清楚模樣,只能從屍身上尋出的官牒判斷是程蘊良。侯君集狠狠教訓了遲德立一番,但事已至此,也只好將錯就錯,向朝廷上報程蘊良是在運糧途中遇洪水溺亡。好在知道這件事的人極少,荊襄間又遍佈侯君集舊部,程蘊良死亡的真相就被瞞了下來。 遲德立不知道侯君集為何突然重提這件舊事,半天說不出話來。侯君集催道:「我問你話呢,你有沒有撒謊?」遲德立這才醒過神來應道:「我說的都是實話。」侯君集又追問程蘊良在囚室寫的那道奏章在哪裡?遲德立回答,早就燒掉了,侯君集放下心來,不再追問這件事。夜宴繼續進行,侯君集堅持要遲德立儘快去赴任,遲德立拗不過,只好答應,他心裡不痛快,一氣喝了五六升酒,露出一臉的醉態,這頓酒才算喝完。 散席後,三個人各懷心事地離開客廳,回房就寢。夜色已深,遲德立沿著回廊跌跌撞撞地朝自己的臥房走去,走過一個月門,看見海棠房中露出一線燈光來,他略一猶豫,便神不守舍地走了過去。他像個賊一樣順著屋簷下的回廊一步步靠近那燈光,從門縫裡向裡瞧去,一眼瞥見一張白玉般質感的赤裸脊背,心裡不由一跳,滾熱的血往他腦門上衝撞上來。海棠沐浴完畢正在走出一隻木桶,靈兒遞過一件衣服,她接過來披上。遲德立使勁閉上了眼睛,但很快又忍不住睜開來。那個完美的背影讓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他有些站不穩,腳向後移了一步,不料身後放著一隻銅盆,這一腳正好將盆子踩翻,登時發出一聲清脆的聲響來。 靈兒驚叫道:「有人偷看!」海棠也驚叫起來,大聲喊著:「爹爹!」侯君集魁梧的身影迅疾從那道月門外沖進來,出現在院子裡,他一眼看見遲德立面如土色地站在牆角,腳後面是一隻傾倒的銅盆,不由皺了皺眉頭,朝屋裡望了一眼,海棠從門口探出頭來,用衣服遮掩著自己,露出一雙驚懼的眼睛。 侯君集已經明白發生了什麼,他將電一般的目光轉向遲德立,厲聲喝道:「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她是未來的太子妃,有一天還會成為皇后娘娘呢!」說著從院角的兵器架上拽出一把大刀,劈向遲德立。遲德立酒一下醒了大半,他的武藝很好,低頭一閃,刀鋒挾著風聲貼著他的頭皮劃過。 這一刀也把海棠嚇醒了,她大喊道:「遲大哥,你快跑呀!」遲德立一愣,沒想到海棠會說出這麼一句話來,不由心頭一熱,回頭看了她一眼,才一擰身向月門外躥了出去,消失在夜色中。侯君集一揮手,對趕來的幾個家人喊道:「你們還不快追上他!」眾家人應聲去追,侯君集拄著大刀,喘著粗氣,一臉餘怒未消罵個不停。海棠走了出來,來到他的身邊,他伸出大手慈愛地撫摸著女兒的頭髮:「你別怕,沒事了,真沒想到遲德立竟是這麼個混帳。」 這時,一陣狂風刮來,卷起的塵土幾乎讓人睜不開眼,海棠像是想起了什麼,驚道:「難道背出死人來告爹爹的會是遲德立?」侯君集驚異地看著女兒,像是在琢磨她的話,海棠接著說:「程蘊良一共寫過兩道告您的奏章,第一道交給了您,第二道卻沒有,一定是他把那道奏章私藏下來了。」 侯君集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搖了搖頭道:「就算他私藏了那道奏章,那他為什麼要這樣待我,我是他的義父呀。」海棠說道:「難道爹爹您還沒有看出他的心思嗎?這都是因為您的女兒呀!如果父親不再是位高權重的將軍,甚至成了罪犯,皇室就不可能再到侯家來選太子妃了。」 侯君集看著女兒跺了跺腳說道:「我明白了,終於明白了,這麼多年他為什麼不願意離開這個家。」原來遲德立一直在暗戀海棠! 從侯府逃出來後,遲德立一時走投無路,暫時在一家客棧裡住下,然後找到在蜀王府中當侍衛的一個同鄉,求他引見,欲投到蜀王門下。 |
學達書庫(xuoda.com) |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