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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六


  張玄素端起幾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道:「授課?臣今天的課已經授完了呀!」

  李承乾摸摸腦門,明白了張玄素的意思,說道:「您教的這學問書上還真沒有。」

  很快就有人將張玄素授課的情況向李世民做了稟報。李世民在回廊外散著步,一樹桃花開得正豔,他反復琢磨張玄素所講的內容,點點頭自言自語道:「別說,長孫無忌薦的這個老師,還真有一肚子與眾不同的學問。」

  正說著,眼前人影一閃,是女兒安康遠遠地跑了過去。李世民喊了一聲:「安康!」沒有人應聲,李世民嗔罵道:「這瘋丫頭,這一向是怎麼了,神神叨叨的?」

  這段日子,安康幾乎天天偷著溜出宮去跟慕一寬學琴,一氣兒學會了十七首曲子。慕一寬自己只會十八首曲子,最後教給安康的一首叫《王孫游》,誰知這首曲子,那位古怪精靈的公主居然怎麼也學不會。慕一寬詫異地問道:「殿下天資聰穎,前十七首你一學就會,為什麼這曲《王孫游》學了三天還學不會呢?」

  安康回答說:「啊,因為這首《王孫游》難唄!」心中卻暗自嗔道,你真是好笨,要是學會了,我還怎麼來找你呀。

  聽著院子裡的琴聲一天一天地響起,連竇福都看出了什麼,他笑著對竇乂道:「老爺,這公主殿下該不是看上咱家少爺了吧?」竇乂瞪了竇福一眼,斥道:「閉住你的嘴,這種話你也敢亂說,人家是誰,是當今皇上最疼愛的公主!天子的掌上明珠!」

  竇福不解地道:「老爺,您不是常說做生意離不開官家照應,要是能把公主娶回來,咱不光官府裡有人,宮裡也有人了,還有什麼生意做不好?」

  竇乂搖著頭說道:「你懂什麼?這公主可是那麼好娶的?自古嫁娶得門當戶對,咱們一個商人,硬要去攀帝王之家,將來能有什麼好下場?這麼著吧,你預備預備過兩天就讓少爺去襄陽一趟料理生意。」竇福有些奇怪地問:「那兒近來沒什麼生意呀?」竇乂苦著臉唉聲連連地道:「那兒不是離長安遠嗎?皇帝的閨女天天往這兒跑,誰知是禍是福,可不能再由著他們了!」

  第二天,安康又來學琴,一直到夜黑了,月出東山,人還沒有走。安康歎著氣道:「唉,我真笨,還是彈不下來。」慕一寬看了看她,說道:「看來,這曲子只有將來再教殿下了。」

  安康詫異地問:「將來?為什麼要將來?」慕一寬回答道:「家父讓我去襄陽料理生意,過兩天就走。這一去少說要待上一年呢。」安康更覺奇怪,心中暗想,什麼生意能做那麼久?她的臉上露出思忖之色,目光無意中瞥過假山,似乎有一個人影一閃而過。

  安康喊了一聲:「誰——」她追了過去,假山後面卻空無一人。她回過頭來對慕一寬道:「好像是你義父。」

  慕一寬遮遮掩掩地道:「不會吧,他應該在前院裡記帳呢。」他嘴上這麼說,心裡卻十分清楚,那個人就是竇乂。

  第二天辰時,竇府門口來了一撥敲竹槓的人,領頭的是長安縣丞劉翼升,他官不大,架子不小,讓差人敲了一通門,傳竇出來見他。竇乂和竇福匆匆迎了出來,在馬車外候了半天,劉翼升才昂首挺胸地下了車。

  竇乂拱手賠著笑臉道:「是縣丞大人大駕光臨,真是蓬蓽生輝呀。」

  劉翼升一臉傲慢,打著官腔道:「你這是蓬蓽,那我的長安縣衙就只能算是羊圈了。老爺我官衙裡還有事兒,事情就在這兒說了吧——京兆尹楚大人奉旨在太液池操辦端午龍舟會,你也是知道的,這樣的事兒花銷自然少不了。最近龍首渠斷絕,錢糧運不過來,官府的用度格外緊張,楚大人著本官來,是想和竇老爺商量商量,能否先從貴號上支用一些?」

  竇乂堆出笑來謙恭地說:「楚大人打算支多少?」劉翼升伸出一隻手張開五指道:「不多,五十萬錢。」竇道:「啊,五十萬錢?小號承擔起來實在吃力呀——」劉翼升一擺手:「打住,你的家底別人不知道,我劉翼升還不知道?五十萬錢一個子兒也不能少,不然以後貴號在長安地界上有什麼事兒,別怪本官不照應!」

  恰在這時,一駕馬車駛過來,停在竇府門口,車的左右跟著幾騎便裝隨從。

  劉翼升一指這一行人對竇乂道:「瞧瞧,你這生意有多興隆,天天有人來做買賣,跟我還哭什麼窮——」話還沒有說完,他的臉上露出吃驚的神色,一匹馬沖到了前面,馬背上的一個人氣宇軒昂地跳下來,劉翼升認出他是東宮的侍衛恒連,連忙上去不住地作揖拱手:「恒大人,下官這廂有禮。」

  恒連態度倨傲地沖他點點頭,「嗯」了一聲,徑直走到那輛馬車前,親自掀開簾子,從車裡走下一人。劉翼升一眼看去,頓時驚得渾身打顫,下車的竟是當今太子李承乾。

  恒連問道:「這裡是竇府嗎?」竇乂答道:「正是。」恒連說道:「煩你去通報一聲,就說太子爺要見竇乂竇員外。」竇乂看看李承乾,慌忙跪倒:「小人就是竇乂,參見太子殿下。」

  一旁正在發呆的劉翼升也醒過神來,慌忙跪倒在地上。李承乾看看竇乂,上前一步拉住他的手道:「員外請起,我是來向你致謝的。走,裡面說話。」竇乂從地上爬起來,一邊邁著小碎步在前面引路,一邊一臉恭敬地說道:「請——」

  眾人魚貫而入,竇福走到目瞪口呆的劉翼升身邊問道:「劉大人,那五十萬錢什麼時候給您送過去?」劉翼升堆出一臉笑來用責備的語氣說道:「瞧你這話說的,不就五十萬錢嗎,本官再想想別的辦法,竇老員外這麼忙,我怎麼能難為他老人家呢。」

  竇府客廳豪華氣派,巨大的餐桌上擺著盛開的鮮花,數位國色天香的女子侍立一旁。李承乾、竇乂、慕一寬、恒連分賓主落座。李承乾從袖管裡掏出一紙箋文放到桌案上,推到竇乂跟前一臉感激地道:「這次太倉的事多蒙老先生伸出援手,我特地給令公子帶來一件禮物,以表謝忱。」

  竇乂拿起箋文展讀,那是一紙太子的薦書,推薦慕一寬到吏部出任員外郎。竇乂忙對李承乾道:「瞧殿下客氣的,區區一點小事兒,何足掛齒,殿下的心意小人領了。可犬子出來做官的事,還是免了吧。」李承乾說:「員外就不要推辭了。我這麼做一來是致謝,二來也是為朝廷舉賢嘛。安康公主她對令郎之才可是讚不絕口呀。」

  竇乂一聽就明白了事情的原委,忙岔開話題:「哦,先不說這個了,小人備了些薄酒,不成敬意,咱們邊吃邊說——」竇乂一拍手,十幾位丫環端著奇珍異饈上來,菜肴造型別致,巧奪天工,錯落有致地擺了一桌,李承乾看了讚歎不已,竇乂卻客氣地說道:「一點家常便飯,就是不知道合不合太子的口味。」

  第一道菜叫靈消炙,是從四隻剛出母腹的羊羔上各取一兩肉,用百花蜜醃漬後,以珍珠為炭烤制而成。李承乾竟沒有吃出是羊肉,當他知道菜的做法後,更是目瞪口呆,連聲說道:「竇公,你這大富之家的日子,比神仙還快活呀!」

  這頓飯吃了一個時辰,李承乾才離去。太子光臨是何等榮耀的事兒,送走客人後,闔府上下一片喜氣,竇乂卻顯得心事重重,他把竇福叫來,吩咐他什麼時候安康公主再來學琴,就把太子的薦書退給她。竇福一臉不解地說道:「老爺,咱們這些年怕的不就是當官的嗎?眼下這麼個好機會送上來,不僅少爺白揀了一頂官帽,而且是戶部的官,您怎麼往回推呢?」竇乂回答道:「官場那樣險惡,少爺是個心善的人,性子又直,讓他去做官,不是叫他往火坑裡跳嗎?」

  竇福又問:「舉薦少爺做官的是太子,為什麼要把薦書退給公主?」竇乂瞥了竇福一眼說道:「你還沒瞧出來?這事一準是公主在後頭使勁呢。她一定是瞧出我讓一寬去襄陽的用意了,是想用一頂官帽把他拴在長安呢。你去對她說,這陣子長安的生意太忙,一寬一時去不了襄陽啦,但也無法脫身出來做官,她自然會找太子把那手諭收回去的。」

  竇福恍然大悟,隨即有些擔心地說道:「那以後公主還不得天天來找少爺學琴?」竇乂露出一臉無奈:「唉,先救了眼前這把火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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