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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五


  長孫無忌說道:「皇上,太子絕不是阿斗,退一萬步講,就算他是阿斗,也強過那連生身父親都敢弑殺的煬帝呀!德行是與生俱來的,才學卻是可以後天陶冶的,太子還年輕,只要皇上遍延天下名師,認真調教,太子一定能繼承皇上的偉業,成為一世英主的。」

  李世民放下酒杯看著長孫無忌道:「遍延名師?朕給他找的師傅還少嗎?」長孫無忌忙說:「從前于甯志、李綱這些人都是大儒,能教的不過是些經史之學,眼下四海未靖,太子當學一些經世治用的本領才是呀。」李世民問道:「眼下能給太子找到這樣的師傅嗎?」長孫無忌想了想,說出一個人來:「您看張玄素怎麼樣?」

  這張玄素是隱太子李建成的老師,玄武門之變後一直閒居在家裡,李世民一聽他的名字,立即搖起了頭:「他把隱太子教成那個樣子,身上能有什麼本事?」

  長孫無忌給李世民滿上一杯酒,然後說道:「要想成為好大夫,不治死幾個人行嗎?當今天下,教廢過一個太子的老師可僅此一人呀!」

  長孫無忌借醫道闡釋育人之道,讓李世民聽了頗覺有理。他把張玄素召來,一番對話,李世民發現這個人學問很深,說話也很直爽,說起來還是李世民一向看重的大臣魏征的同門師兄。李世民原來的惡感一掃而光,當即決定請他做李承乾的老師。

  以後,張玄素就搬到了東宮裡。這位老師卻和別的老師的教法都不同,第一堂課,太子都進書房了,他仍坐在椅子上打著盹,李承乾從書架上搬下一堆書放到桌上,回過頭看一眼張玄素,不由皺起眉頭,一個宦官捅了張玄素一下,張玄素才睜開眼睛,連打兩個哈欠,站起身來。

  李承乾問道:「師傅,平時到了這時候,于甯志和李綱他們就該授課了,您今兒講哪本書?」

  張玄素眨著惺忪的睡眼道:「書?臣的學問書上哪裡會有?」李承乾有些奇怪:「沒有書,那您怎麼授課?」張玄素答道:「臣自有臣授課的法子。」

  兩人正說著話,恒連在門口探進頭來喚道:「太子爺,太子爺!」李承乾應了聲:「什麼事兒?進來說!」恒連進來告訴李承乾潼關官道又堵上了。

  原來龍首渠還未修復,南北間只剩潼關陸路連接,長安與洛陽間積了這麼久的錢糧貨物急著往來輸送,路窄人多,擁塞百里,調往並州、綏州各處的餉錢大多被滯壓在了陝州。常勝的事兒發生後李世民沒有撤李承乾的差,有讓他戴罪立功的意思,這一向邊關的糧餉正催得急,潼關官道一堵,怎麼向皇帝交代?李承乾急得直跺腳,讓恒連備馬,自己要親自去潼關。

  張玄素突然抬起頭來喊了一聲:「慢著!你是負責錢糧周轉的統領,應該運籌帷幄,往潼關跑作甚?站在那裡的應該是個百夫長!恒連,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呀?你拿張圖來。」恒連拿來一幅地圖鋪開,張玄素眯著一雙老眼在圖上尋找起來。

  恒連在一旁道:「張師傅,您在找什麼呢?我幫您找,我眼睛好使。」張玄素回答道:「再找一條從洛陽到長安的路。」

  李承乾看看張玄素那煞介其事的樣子,撇撇嘴道:「不用找了,古人就說過關中是『淆函之固』,除了潼關官道,東西兩都之間哪裡還會有第二條能通行貨物的路?」張玄素頭也不抬地道:「誰說沒有第二條路,臣這不是已經找到了嗎?」

  李承乾聽著奇怪,把身子湊了過去,張玄素伸手往圖上一指。李承乾目光落下,隨即抬眼看著張玄素道:「這條路不就是潼關官道嗎?」

  張玄素說道:「不錯,臣就是要在潼關官道上給殿下辟出一條通途來。殿下知道堵在潼關官道上的是什麼嗎?」

  李承乾答道:「車馬呀!官民爭路,車馬擁塞百里。」

  張玄素搖搖頭:「不,在我的眼裡堵在那裡的只有一樣東西!」李承乾問:「什麼東西?」張玄素嘴裡吐出一個字來:「利!」李承乾和恒連相對一視,臉色均是一變。

  張玄素接著說道:「漕運一停,京城裡各色貨品的市價一路飛漲,從江南來的東西,其利較之平日多出五倍。各地商賈都爭著北上長安,而那些官差轉運之吏也打著公幹的名義挾帶私貨,一條窄窄的潼關官道如何消受得了。只要暴利不除,就勢必越疏越堵。而要除去暴利,非得靠嚴苛的律令不可,殿下可在潼關暫設關卡,對商賈課征重稅,重到他們無力支付,此外還要把那些挾帶私貨的官吏嚴辦上幾個,讓別的人不要再心存妄念。只要無利可圖,自然就不會有人再來,如此潼關官道不日可通。」

  李承乾聽得頻頻點頭,臉上露出喜色:「我怎麼就沒有想到呢!恒連,你馬上就照張師傅說的去辦!」恒連應了聲「是」風風火火地走了出去。李承乾回到書案,臉上已經換了一副敬佩的表情,對張玄素道:「張師傅,您授課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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