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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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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建成眼睛驟然瞪得老大:「你是說這一回父皇他老人家心裡頭其實並不想讓秦王掛這個帥?」魏征點點頭,手指著自己的腦袋道:「皇上人是老了,可這兒沒老呀,他這一輩子經歷了那麼多事兒,什麼不明白?別忘了,煬帝可是弑了文帝登上大位的!前些年國家初立,前隋餘脈未盡,天下群雄並起,皇上不得不借秦王的武力東征西討,現在國中與唐為敵的勢力越來越少,坐擁重兵的秦府就該成為天下的第一大患了!」王珪也在一旁道:「玄成說得不錯,皇上最近好像對秦王那頭是越來越不稱意了。」接著他壓低聲音:「前一陣子張婕妤的父親相中了武功縣的幾十頃田土,張婕妤向皇上討要,因為武功地面上的事兒歸陝東道行台管,這陝東道行台又歸秦王管,皇上便親自下了手諭讓人給秦王送去,秦王當場就讓人把那道手諭給送回來了,說是那幾十頃地已經賞給在洛陽立下大功的李神通了。」 李建成一擺手道:「這事兒我知道,不過父皇好像對此並不在意,事後還當著眾人的面誇獎他秦王賞罰分明呢。」王珪看一眼李建成:「殿下您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呀!皇上當著眾人的面誇獎了秦王不錯,可事後,他老人家卻對僕射裴大人又說了另外一番話。」李建成關切地問:「他對裴寂說什麼了?」王珪的聲音壓得更低了:「皇上說呀,秦王在外統兵已久,獨斷專制慣了,不是他從前那個聽話的兒子了,他還抱怨說,如今他這個做天子的發道敕詔下去沒什麼人聽,可秦王說什麼,州縣裡的官員馬上就會當做金科玉律去執行。」 「真的?你的消息可靠嗎?」李建成眉尖又是一挑。王珪答道:「一大早臣到尚書省辦事,裴大人親口對我說的。聽完這番話臣急匆匆趕回來想告知殿下,卻怎麼也找不到您,一打聽才知道太子爺您和齊王殿下天一亮便出城畋獵去了,臣就一直在書房裡候著殿下,誰承想您回府後換身衣裳就匆匆進宮議事去了,這麼重要的事兒竟沒有來得及向您稟報呀。」 李建成看了看王珪:「這裴寂老於世故,做事一向謹小慎微,半句得罪人的話都不會輕易說出口的呀,這樣要緊的話,他怎麼會對你說呢?」不等王珪搭言,魏征在一旁插話道:「殿下,您難道還勘不透嗎?想說這番話的不是裴寂,是皇上呀!裴大人只不過是被皇上當成了一張傳話的嘴,而裴寂說這番話也不是給王大人聽的,他不過是把王大人當成了一隻耳朵,替太子殿下聽這番話呢!在朝廷議決往河北派救兵的統帥人選之前皇上這麼做,就更證明了臣的判斷,他老人家是越來越猜忌秦府了。」 李建成猛地站起身來,袖子一甩,竟帶倒了桌幾上的那只玉雕水杯,裡頭的水頓時流了出來,王晊忙走上前去動手收拾。李建成顧不得管這些,眼睛盯著魏征問道:「那父皇他老人家為什麼不自己對我說這番話?」魏征回答說:「這些年秦王的勢力像夏天裡樂游原上的草一樣是越長越盛,皇上不知道周圍哪一雙眼睛是替秦府睜著的,他不能不小心呀!」 話音剛落,一旁突然「砰」地一響,李建成回過頭一看,是那只水杯從桌幾上落下,掉在了地板上,正在收拾桌子的王晊停了下來,一臉慌張地看著李建成。李建成看一眼王晊,斥道:「你到東宮這麼久了,怎麼還這麼毛手毛腳的!」王晊忙一低頭:「小的該死——」李建成面露不快:「你下去吧,這裡等我們議完事再讓人收拾。」王晊唯唯諾諾地躬身退下。 這邊王珪一臉惶恐地道:「本有東風可借,卻因為臣沒有把話帶到,讓殿下錯過了這股子東風,失去了一個良機,這都怪臣呀。」李建成裝出一臉大度,寬容地說道:「這怪不得你,要怪只能怪我已經習慣了做沒有權柄無所事事的賦閑太子,到了這種時候還有閒心去打獵。唉,不過,說來也確實可惜,多好的一個機會,落過了棋子就悔不過來了!」 魏征臉上露出些思忖之色來,良久,他抬起頭來看看李建成:「臣倒有個法子,或許能替殿下扳回這局面。」魏征此言一出,李建成和王珪臉色都是一變,一齊看著魏征…… 一駕馬車停在城東一處簇新的大宅子門口,一個不到三十歲年紀書生模樣的人騎一頭大青騾跟在馬車後面。書生抬頭看看宅門上的匾額,上書兩個遒勁的正書大字:「尹府」,書生抬腿從騾背上下來,對著車中喊道:「大人,到地方了。」 車簾一撩,著一身青布袍子的魏征從車裡走了下來,他掃一眼前頭的大宅子,眼睛也被宅門上的匾額吸引住了。魏征說:「思去呀,你看這匾額上的字,怎麼好像是吏部尚書封倫封德彝的手筆呀。」那書生模樣的人點點頭:「不錯,正是封大人的字。」他是魏征的幕僚,姓卞名思去,原在山東做過幾年州縣裡的小吏。做過州縣小吏的人,就算是在官場裡浸泡過了,大多數能眼觀六路,事事留心,更何況這位卞生自幼讀書,好的就是筆墨丹青,封德彝的文章書法名噪一時,流傳甚廣,他自然一眼便能辨出。 魏征看著那字,有些奇怪地道:「封德彝既給人題了字,為何不留名款呢?難道是忘了?這封大人也真夠粗心的。」卞思去一笑,看看魏征:「難道大人您真的沒琢磨明白?」魏征答道:「是啊,我是沒琢磨明白。」卞思去說:「這位封大人不落款,可不是因為他太粗心,而是因為他做人太細心了。」魏征詫異地問:「此話怎講?」卞思去小聲道:「這位尹國丈雖然是個白丁,可最好附庸風雅,喜歡與名士往來,又好搜羅大家翰墨。一定是他這新宅落成後求到了封大人門下,封大人是山東士族的領袖,最好的就是面子,骨子裡當然是不屑和這樣的人來往的,可又礙著尹德妃的面子,不敢不應承,只好用了這個法子,題了字,卻不落款,免遭士林取笑,反正這位國丈爺也瞧不明白。」魏征一捋鬍鬚:「嗯,你看人真是入木三分呀!那你說說,我今兒個求他辦的這事兒能辦成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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