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114)_於正

一一四

　　玉禾氣道："你這是什麼話，存心跟我吵架是不是？"

　　少棠卻說："吵架？我才懶得理你。"他翻身去睡，玉禾伸手拉他："你好幾天沒去燈籠坊了，今兒無論如何都要把賬清一清，看看昨晚究竟損失了多少，別什麼事都讓人家夏管家替你做了--"

　　少棠猛地翻身而起："夏管家，夏管家，夏管家，你的眼裡只有夏管家，我告訴你，我是沒他有本事，沒他那麼會算計，不過你丈夫我也不比他差，他能掙的錢，我也一樣能掙，我拜託你以後別再跟我提這個人。"

　　他摸出一疊錢，狠狠地砸在玉禾身上。玉禾頓時目瞪口呆："你哪裡來那麼多錢？"少棠也不回答，翻身去睡。玉禾彎下腰撿地上的銀票，一邊撿，一邊落淚。

　　回廊邊上，默心用力地搖著門，把手伸到柵欄外面："放我出去，讓我見我的兒子，放我出去--"

　　方嫂領著手挎包袱的臘梅過來，默心看到臘梅不由得大喜："臘梅，放我出去，讓我見我的兒子，你放我出去--"臘梅偷偷地抹眼淚："大少奶奶，對不起，我幫不了你了。"

　　默心奇怪："臘梅，你拿著包袱幹什麼？"

　　"我……"臘梅說不下去，跪了下來，"大少奶奶，我從小就跟著你，你對我的恩情，我從來都沒忘記過，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必須要為我自己打算，你不要怪我，我給你磕頭了。"她連連給默心磕頭。

　　默心驚恐道："臘梅，臘梅，連你也要離開我，你不要走，你不要走--"臘梅捂住嘴，飛快地往外跑去。她的眼淚不斷流下來，身後還不斷地傳來默心淒涼的喊叫聲。

　　海兒躺在床上依舊昏迷不醒，方嫂坐在床上照顧，玉禾神色恍惚地遞著毛巾。太太進來問道："怎麼樣？"方嫂搖搖頭。

　　太太不由得歎氣："唉，這孩子可憐啊，從小就沒見著爹，又攤上這麼個娘，老天真是作孽啊--"

　　方嫂連忙安慰："太太，您別擔心了，孫少爺福氣好，會化險為夷的。"

　　太太又轉頭看向玉禾："玉禾，你累了一天了，去歇著吧--"玉禾卻說："我沒事兒，我挺得住。"太太說："你身子重，要多休息，我一個孫兒已經這樣，我不想另一個孫兒也這樣。"玉禾這才說："是，我聽娘的。"她行了個禮，轉身往外走去。

　　腳還未出門，太太忽然叫她："等一下--"玉禾回身問："娘還有什麼吩咐？"太太問道："少棠這段時間還是老出去呀？"

　　"他……"玉禾琢磨著應該怎麼去說。

　　太太卻道："你甭給他找藉口，我心裡清楚得很，還不是老毛病犯了，男人嘛，免不了的，不過你也得想想法子，有時候能不能留住一個男人的心，是要看女人會不會用心了，懂嗎？"玉禾想了想，輕輕地點了點頭。

　　玉禾和阿桃在廚房裡忙碌著，丫鬟們在一邊洗菜，做著下手。阿桃上前道："三少奶奶，我來吧，仔細髒了你的衣服。"玉禾卻說："沒關係，少棠喜歡吃我做的菜，我要親自做給他吃。"她切菜，起鍋，忙得不亦樂乎。

　　忽然，遠處傳來默心淒慘的叫聲："放我出去，讓我看我的兒子，放我出去--"

　　玉禾往外探了探："大嫂每天都那麼叫嗎？"丫鬟回道："可不是，煩都煩死了。"玉禾又問："有人照顧她嗎？"丫鬟說："不知道，臘梅走了之後，好像沒有誰管她了。呀，天快黑了，我得給她送點吃的去。"丫鬟說著拿起灶頭的冷飯裝了一碗，放進食盒裡往外走去。

　　玉禾一把抓住她的手："給大嫂吃這些？"

　　那丫鬟說："哎呀，三少奶奶，你就別同情她了，她害得你還不夠嗎？太太都不管她了，你又何必操這份心？"

　　玉禾想了想，把冷飯倒回鍋裡，將旁邊做好的菜放進食盒。她說："你別忙了，幫阿桃擇菜吧，我去給大嫂送飯。"

　　那丫鬟道："三少奶奶，她又不會承你的情，搞不好還以為你要害她，何必呢？"玉禾不理，只說："我去去就來。"她飛快地往外跑去。

　　丫鬟和阿桃對視了一眼，都輕輕地搖了搖頭。

　　默心趴在柴房的柵欄上用力地搖著："娘，你放我出去，我只想看看海兒，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門忽然開了，她回頭去看卻是玉禾拎著食盒進來。默心看到她，愣住了："你來幹什麼？"玉禾將食盒裡的東西一一拿出來："我來看看大嫂，給你帶點吃的。"

　　默心望著食物，一邊搖頭一邊後退："我那麼害你，你怎麼會對我好，你一定想毒死我，對不對，這裡面一定有毒藥對不對？"

　　玉禾忙說："大嫂，你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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