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102)_於正

一〇二

　　玉禾跑到井邊，摔倒在地。阿牛步步逼近，玉禾慢慢後退，眼見已經無路可退，忽然她的手不小心一按，忽然出現一個洞口，轉瞬玉禾就掉入洞中。等阿牛上前的時候，洞已經合上。

　　阿牛起身環顧四周，忽然一個人從天而降將他踢倒。阿牛一抬頭，赫然就是雲開。

　　雲開伸手抓他："你就是燈籠坊的內奸，讓我看看你的廬山真面目。"阿牛只得左右躲閃。雲開喊道："站住，你跑不了。"他一把抓住阿牛，正要摘他的面具。阿牛一口咬在雲開手上，雲開吃痛，又松了手。趁這個機會阿牛趕忙跑了。

　　雲開剛欲追，阿桃忽然跑出來，問道："夏管家，你怎麼來了？"

　　大廳裡，雲開替權叔拍了拍背，權叔舒了一口氣。雲開關心地問："怎麼樣，好點了嗎？"權叔點點頭："好多了，沒想到你還會這一手。"雲開謙虛道："江湖把式，唬人的，剛才是怎麼回事？"權叔答說："有個小賊，戴著鬼面具把我嚇暈了。"阿桃附和道："我也是，嚇死人了。"

　　雲開又問："三少奶奶呢？"阿桃也驚慌起來："是啊，三少奶奶怎麼不見了？"權叔問："會不會出意外了？"雲開連忙說："不會的，三少奶奶吉人天相，一定沒事，我去看看。"他頓了頓，一個箭步往外沖去。

　　權叔從後面笑道："這夏管家倒真是忠心耿耿，你瞧她對三少奶奶的那個勁兒，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自己的媳婦兒。"阿桃忙說："好了好了，你老就別妄加揣測了，三少奶奶不見了，我們倆都有責任，還不趕緊找找去。"權叔只得應了聲："是，我的小姑奶奶--"說著和阿桃一起往外走去。

　　地下室裡，玉禾按住疼痛的腦袋慢慢地站起來，四周一片漆黑。她問道："有人嗎？這裡有人嗎？"周圍很安靜，只聽到自己的回聲。

　　忽然，前面傳來歌聲："投君懷抱裡，無限纏綿意，情歌似春夢，流鶯婉轉啼……"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道光，緊接著，一盞七彩的燈籠不斷地旋轉，不斷地發出不一樣的顏色。

　　玉禾不由得驚訝："七彩燈籠。"

　　歌聲停止了，玉禾忽然發現一個女人背對著她，站在燈籠下。

　　依玲問："你來啦？"玉禾詫異："你知道我？"

　　依玲戴著面具回頭，將七彩燈籠取下，流光照在她的面具上，顯得特別詭異。她說："是的，不但如此，我還知道你是為了它來的。"

　　玉禾連忙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這裡住著人，更不知道這盞燈籠是有主人的。"

　　依玲問："聽過它的故事嗎？"玉禾點點頭："溫展和如煙好可憐，他們最終都沒有在一起。"依玲說："最可憐的不是沒有在一起，而是彼此明明相愛，卻要懷著恨離開這個世界。"玉禾忙問："怎麼說？"依玲歎氣："你一定沒聽過這個故事的後半段。"

　　玉禾搖搖頭。依玲從桌上拿起一卷手稿遞給玉禾："我也是來了這兒，看到如煙寫的手劄才知道整個故事。誰伴明月獨坐，我共影兒兩個，燈盡欲眠時，影也把人拋躲，無那，無那，好個悽惶的我……"

　　依玲望著七彩燈籠，神思飄得好遠好遠。

　　原來如煙嫁給探花郎之後，溫展每天都在她家門口放燈，如煙感動於他的癡情，將所有的燈都收在房裡，每到天黑，就一一點亮，溫展看到了，就如同看到了人生的希望，可是人生就是這麼苦，老天爺連這一點也不願意成全他們……

　　如煙日日在房裡點滿了七彩燈籠。

　　探花郎有一日進來，將一支鳳釵插在她頭上，問道："喜歡嗎？"如煙冷淡地說了一聲："喜歡，謝謝。"探花郎欲親她，她卻慌忙避開。探花郎問："為什麼？為什麼要這麼對我……"如煙無言以對。探花郎不明白："你寧願看著這些燈籠，也不願多看我一眼，難道在你眼裡，這些燈籠比你丈夫還重要嗎？"如煙不動也不說話。探花郎氣得大叫一聲，伸手去扯燈籠。如煙抱著他跪下來："我求求你，我求求你，你怎麼對我都可以，就是不要毀壞它們，我求求你--"

　　這時，又一盞七彩燈籠從視窗飄入。如煙欲取，卻被探花郎一把握在手中。他讀著燈籠上的字："想你，念你，等你，盼你，怨你，恨你，愛你……哈哈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如煙頓時目瞪口呆。

　　就這樣，如煙被關進了她們現在所在的這間小屋子。她不斷掙扎，不想讓溫展知道這一切，她深深明白萬一他知道了，就會不顧一切來救他，然後他的前途、他的一切都完了。為了讓溫展發憤圖強，如煙買通了丫鬟，叫她每晚都把七彩燈籠點亮，這樣的話，溫展就始終以為她還活得很好……於是她求了一個來送飯的丫鬟。她將自己的手鐲送給那給丫鬟，不停地給那丫鬟磕頭。那丫鬟拗不過，最後長歎一聲，帶著那玉鐲離開了。

　　於是到了夜晚，如煙房裡的燈仍是一盞盞地亮了起來。溫展從外面看到欣喜若狂，於是他在一盞燈上寫道--明晚子時，我帶你走。他小心地將燈放起，滿臉都是期待的笑容。

學達書庫(xuoda.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