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99)_於正

九十九

　　正當他們要出去，方嫂忽然向前一指："咦，四小姐回來了。"

　　只見守貞正神色恍惚地走過來，少棠和玉禾趕緊迎上去，少棠問："守貞，你沒事吧？"玉禾也問："他們有沒有為難你？"

　　守貞搖搖頭，慢慢地走到雲開面前，定定地望著他："假如我告訴你，我被侮辱了，你會怎麼樣？"雲開一愣，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少棠從旁氣急敗壞："誰，你告訴我是誰，這群王八蛋，我饒不了他們。"

　　守貞沒有理少棠，繼續望著雲開："假如我告訴你，他們打我，用刀刺我，用烙鐵烙我，你會怎麼樣？"

　　雲開忙問："四小姐，你沒事吧？"

　　守貞接著問："假如你現在看到的是我的屍體，你會怎麼樣？"

　　"我……"雲開不知該說什麼好。守貞忽然落淚："你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原來我在你心裡是這麼不重要的一個人，哈哈哈……哈哈哈……我真傻，我真傻……"

　　"守貞--"玉禾叫她，滿面擔心。守貞回頭看向玉禾："三嫂，我沒事，金八爺叫我給你們帶句話，要是十天之後再不給他交代，他就沒這麼容易放過我了。"她一說完就往裡沖去，可是走了幾步，忽然昏倒在地。方嫂連忙上去叫道："四小姐--四小姐--"

　　天色已暗，一苗燭光搖搖欲墜。守貞幽幽地醒來，望著帳頂發呆。方嫂端了雞湯過來："四小姐，你睡了一天了，起來喝點東西吧！"守貞搖頭："我不餓。"方嫂勸道："不管什麼事，都別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守貞猛地坐起來，一掌打翻雞湯："我說了不餓，你沒聽到嗎？出去，給我出去，我想一個人靜一會兒--"

　　方嫂慢慢地蹲下身子去撿地上的碎片："四小姐，剛才在街上，你說我一輩子都沒有嫁過人，一定不會明白你的感覺，其實你錯了，不嫁人並不代表沒有愛過……"守貞轉身慢慢地望著方嫂。

　　方嫂慢慢回憶道："我還記得那是個春天，我在田裡幹活，忽然一個男人騎著馬從我身邊經過，他說不好意思，他的馬踩了我的田，要給我錢賠罪，就在那一刹，我好像遇見了一個天神，我知道我這一生再不會愛上別人了……"

　　守貞問："後來呢？"

　　方嫂說："後來我知道他娶了親，有了孩子，我很替他高興，我從來不奢望能夠接近他，只要能遠遠地看著他，知道他過得幸福，我就滿足了，於是我放棄了我熱愛的農田，放棄了種花養菜的念頭，去他家做了一個老媽子，伺候他的妻，他的子女……"

　　守貞詫異："你說的是我爹？"

　　方嫂一笑："也許你會覺得我很傻，可是我樂在其中，即使現在他不在了，可是看著你們，就像看見他一樣，愛一個人是無私的，是不求回報的，你明白嗎？"

　　"方嫂--"守貞不知該說什麼是好。

　　方嫂撿起碎片，慢慢地往外走去："睡吧，四小姐，睡醒了，一切就沒事了。"

　　守貞望著她蹣跚離去的背影不由得凝住了，她輕輕地問自己："愛一個人是不求回報的？"

　　守貞輕手輕腳地走到雲開房門口，雲開拉開門時看到她不由得愣住，他問："四小姐，你沒事了吧？"守貞搖搖頭，雲開放下了心："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守貞忽然問："方嫂跟我說，愛一個人是無私的，你覺得呢？"雲開琢磨一下，點頭："對，愛一個人是無私的。"

　　守貞又問："所以你是不是覺得我是個刁蠻任性、無理取鬧的女孩子？"

　　雲開一笑："你是個好女孩。"

　　"真的？"守貞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口中說出的。雲開點點頭。

　　守貞一笑："我想通了，其實你那麼愛二嫂，恰恰證明了你是個專情的人，我沒有喜歡錯人，以後我不會再問你那些傻問題了，我會幫著你一起找二嫂，你還會像以前一樣對我嗎？"雲開笑著說："當然。"

　　守貞又問："也會陪我溜出去玩？"雲開笑："沒問題。"

　　守貞拉著他又叫又跳："謝謝你，謝謝你--"

　　忽然，她的肚子響了起來。雲開問道："什麼聲音？"守貞害羞地底下了頭："我餓了，走，陪我去吃東西--"說著她不由分說地拉著雲開往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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