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79)_於正

七十九

　　他伸手推了推她，玉禾卻假裝睡著了。他只得長長地歎了口氣，吹滅了蠟燭，在她的身邊躺下來。

　　黑暗中，玉禾睜大著眼睛。

　　燈籠坊的蒸房裡，少棠和雲開一起將竹片放到蒸架上。雲開說道："這些紫竹比昨天那些青竹要韌一點，所以需要的火候也長一點，三少爺，我們先出去做別的活兒吧，一會兒再進來。"少棠卻呆呆地站在蒸架前一動不動。

　　雲開問道："三少爺，三少爺--"

　　少棠這才緩過神來："怎麼啦？竹子好了嗎？"他手忙腳亂地去收竹子，雲開一把將他的手抓住："竹子才剛放上去，沒那麼快好，倒是你怎麼啦？一整天都沒精打采的？"

　　少棠長歎一聲："玉禾這段時間一直悶悶不樂的，我不知道該怎麼安慰她，看著她一直這麼下去，我的心裡好難受，你說，該怎麼辦呢？"

　　雲開忽然愣住："三少奶奶還是悶悶不樂嗎？"少棠點點頭："以前我糊塗的時候，習慣了風月場上的一切，自以為很懂女人，可是自從碰上玉禾以後，我發現我越來越不懂女人了--夏管家，你有沒有愛過別人？"

　　雲開點頭："有，當然有。"少棠問："那你教教我，怎麼樣才能讓她快樂起來？"

　　雲開有些遲疑："這……"少棠連忙懇求："你教教我吧，我真的已經沒招了。"雲開看著他誠懇的表情，想了想只得點了點頭。

　　少棠拉著玉禾往桃花林奔去，玉禾問道："你要帶我去哪兒？你到底要帶我去哪兒？"少棠故作神秘："一會兒你就知道了。"

　　他拉著玉禾來到桃花林中間，玉禾環顧四周愣住了。少棠一笑，一拉繩索，忽然漫天花雨從天而降，玉禾不由得呆住了，眼淚不由自主地掉了下來："胭脂雪--"

　　少棠從旁輕輕地說："是，胭脂雪，看到它你是不是覺得心裡輕鬆多了？"玉禾往前走了幾步，緩緩地回頭看向少棠。

　　她問："你怎麼知道胭脂雪？"少棠有些不好意思："這個嘛……"玉禾又問："夏雲開告訴你的？"少棠只得說出實話："你猜到啦，本來他還不讓我說的。"

　　玉禾用力咬住下唇："欺人太甚，欺人太甚--"少棠從旁問："玉禾，你怎麼啦？不高興嗎？"玉禾不忍傷他的心，忙說："高興，我當然高興，高興--"她頓了頓，飛快地朝前跑去。

　　少棠從後面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玉禾--玉禾，你要去哪兒？"

　　燈籠房裡女工們四下忙碌，雲開在一邊查看著。玉禾一陣風似的進來，雲開不由得愣住了。女工們異口同聲叫道："三少奶奶--"玉禾吩咐道："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夏管家談。"女工們應了聲連忙離開。

　　玉禾慢慢地走到雲開面前，一動不動地望著他。

　　雲開有些窘："三少奶奶--"

　　玉禾苦笑："三少奶奶？這麼急著撇清關係？"

　　雲開道："玉禾，我--"

　　玉禾又問："原來你還記得我叫玉禾？"

　　雲開問她："到底怎麼啦？"

　　玉禾面上滿是哀戚："哈，你問我怎麼啦？我還想問你怎麼啦？你薄情寡義，不守信用，我都可以不計較，為什麼要把胭脂雪的事告訴少棠，你知不知道那是我僅有的回憶？我僅有的--"

　　雲開連忙辯解："我--我只是想幫三少爺--"

　　玉禾打斷他道："不，你是想挖我的心，好一場胭脂雪，不但洗清了我的心，也洗清了我的眼睛，我終於知道你夏雲開是什麼人？"

　　"我……"雲開想說什麼，忽然歎了一口氣，什麼也沒說。

　　玉禾道："怎麼啦？心虛了？夏雲開，你平時不是口若懸河的嗎？你說呀，你解釋呀，哪怕是編個謊言騙騙我也好，你說呀，說呀--"她用力拉扯雲開，雲開一把握住她的手："對不起，一切都是我不對，我無話可說。"

　　玉禾的眼淚終於還是流了下來："好一句對不起，你以為一句對不起就能彌補我千瘡百孔的心嗎？你錯了，不可能，夏雲開，你怎麼可以這麼壞，怎麼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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