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70)_於正

七十

　　太太說道："少權，娘對不起你，連給你作場法事都要分兩次，可是娘也是沒法子，你媳婦太年輕了，外面的誘惑又太大，假如娘不這麼做，娘怕她守不住咱們家的榮耀，你不會怪娘吧？"方嫂從旁勸道："太太，你放心，二少爺是個孝順的孩子，他會明白你的。"

　　太太點點頭，接過方嫂手裡的香，拜了拜，遞給依玲。依玲目無表情地上前插香。

　　太太叫她："依玲。"依玲應了聲是。太太問："今兒是少權的周年，也是你守寡滿一年的日子，你就沒有話要跟你的丈夫說嗎？"依玲道："沒有。"太太又問："你在跟我慪氣？"依玲忙說："兒媳不敢，兒媳的娘家一直仰仗娘的照顧，兒媳哪敢有半點怨言。"

　　太太道："那麼過去跟你的丈夫說說話，少權他生前最怕寂寞了，他喜歡有人在他身邊說說話。"依玲問："說什麼？"

　　太太拍案而起："如果你的心在他身上，你自然知道要跟他說什麼，你這副樣子，分明是沒把少權當你的丈夫，沒把這裡當你的家。"依玲趕忙跪下："兒媳不敢。"

　　太太肅起面孔："過去，我說一句你說一句--"依玲膝行到牌位前。

　　太太張口道："少權，我的夫--"依玲重複："少權，我的夫--"

　　太太說："我此生是你的人，就永遠是你的人，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會謹守婦德，為辜家爭光--"依玲慢慢地咬住嘴唇，並說不出來。太太喝道："說--"依玲只得道："我此生是你的人，就永遠是你的人，不管在什麼時候，我都會謹守婦德，為辜家爭光--"

　　太太點頭："這才對嘛，走，進去看看你的丈夫--"依玲上前掀開牌位後面的帳幔，露出了少權的紙人。

　　這時屋外的守貞一驚，踢到了一塊石頭。太太揚聲問："誰？"守貞趕緊往前跑去。

　　守貞剛跑出山洞，忽然，一隻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她慢慢地回頭，看到依玲目無表情的面具，不由得尖叫出聲："啊--"隨即昏倒在地。

　　太太和方嫂也急忙過來，太太看了方嫂一眼責備道："你說她睡了？"方嫂面上掛不住，忙說："這……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太太蹲下來，摸了摸守貞的臉，抬頭望著依玲："你最近老出去嗎？"

　　"我……"依玲不知道該怎麼申辯。

　　太太又說："不然怎麼會有那麼多好奇的人？"

　　依玲只有不動也不說話。太太長歎了一聲："看來這個地方不能再留你了。"依玲似乎是已經習慣了，臉上依舊是面無表情，任她擺佈。

　　燈籠坊的大廳內女工們分散在各處紮著燈籠，少棠跟著雲開學點算。

　　雲開鄭重跟他說道："三少爺，這幾天我已經陸續把帳本的事都交代了，你全部都記住了嗎？"少棠有些為難："這個太難記了，不過有你在就沒問題，我一天學不會就學一個月，一個月學不會就學一年，遲早會學會的。"

　　少棠道："這……我今晚就告假離開了……"少棠問："不會一去不回來了吧？"雲開一愣，少棠哈哈大笑出來："逗你的，你放心地回老家吧，所有關於帳目的事我全部都記住了，即使有不懂的地方，我也會問玉禾和大嫂，不會有問題的。"雲開微笑地點點頭。

　　少棠又問："還有什麼要交代的？你再想想--"雲開搖搖頭，頓了頓，忽然看向少棠："對不起，三少爺--"少棠詫異："好端端幹嗎跟我說對不起，你是管家，又不是終身長工，回家看親人是應該的，雖然接下去的工作會有點累，不過我一定可以的，相信我。"雲開點頭應了個是。

　　這時玉禾拎著食盒進來："吃飯了。"

　　少棠上前道："怎麼又是你親自送飯來，丫鬟們都幹什麼去了，我不是吩咐過，你身體不好，要她們多照顧你嗎？"玉禾一笑："我沒事，這次不但是我送飯來，連飯都是我做的呢--"少棠詫異："你會做飯啊--"玉禾點頭："是啊--"她看向雲開一眼，然後對少棠道："我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少棠忙說："好，我一定全部吃光。"

　　他欲開食盒，忽然想了想，拉著玉禾往外走去。玉禾問："怎麼啦？"少棠道："這裡太悶了，咱們去外面吃。"玉禾支吾："這……還有夏管家的……"少棠卻道："燈籠坊有飯，餓不到他的。"他轉身又對雲開說道，"夏管家，夫妻倆說說體己話，不介意吧？"雲開點頭："請便。"然後就看著少棠拉著玉禾一陣風似的離開了。

　　少棠一手拎著食盒一手牽著玉禾往一字橋走去，玉禾奇怪："你帶著我來這裡幹什麼？"少棠道："給你看一樣東西。"玉禾忙問："什麼東西？"少棠說："你不是希望我能學會管理燈籠坊，做個頂天立地的人嗎？我告訴你，我已經做到了。"

　　玉禾狐疑地望著他。少棠走到橋邊，扯開藤蔓："你不要不信，你看--"只見蔓藤下面空曠的地上寫滿了各種各樣的符號。

　　少棠道："我這個人笨，死記硬背老是背不下來，所以我就想了這麼個辦法，每次來這裡玩的時候，就把所有要學的東西寫一遍，久而久之就全部記住了，怎麼樣，有意思吧？"

　　玉禾撫摸著符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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