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22)_於正

二十二

　　外面正是圓月當空，雲開漸漸漫步回來。隨手摘下一片樹葉，站在那裡輕輕吹起來，腦海中滿滿的都是昔日的情景。

　　那時他坐在草地上吹著竹笛，依玲騎著腳踏車歪歪斜斜地過來，因為不穩，口裡還叫著："閃開--閃開--"雲開一回頭，依玲連車帶人一起摔在了他懷裡。他定定地望著依玲，眼中無限深情。依玲覺得窘，推他道："喂，你不要這麼看著我，這不能怪我。"雲開問："那我該怪誰？"依玲嘟著嘴說："怪這輛要命的腳踏車，我只是想騎它而已，可是它卻偏偏不讓我控制，老是歪來歪去的，我也是受害者。"聽他這麼說，雲開不由得笑了出來，繼而又哈哈大笑，依玲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

　　後來有一日，他偷偷跑去白家的後巷，看了看周圍沒人，輕輕吹了口哨。依玲打開窗，看到他，輕輕一笑，噓了一聲，放下繩子，慢慢地從窗口爬出來。這時白老實突然發現，沖到視窗，大喊："依玲，你給我回來，回來--"雲開拉著依玲一邊笑，一邊飛快地往前跑去。阡陌小道上，他踩著腳踏車帶著依玲一路歡笑。

　　菜花田裡，依玲迎著風，輕輕地閉上了眼睛，他慢慢地靠近她，試探地親吻了她一下。依玲一愣，站起來追打他，結果兩人一起滾進花田，四目相交，凝住了。

　　依玲問他："告訴我，你會愛我多久？"

　　他說："一生一世。"

　　依玲忙說："不夠，不夠。"

　　他忙又說："下輩子，下下輩子。"

　　依玲還是說："不夠，不夠。"

　　於是他問："那麼永生永世好不好？"突然間他大聲抬頭喊道，"老天作證，我夏雲開愛白依玲永生永世，永生永世--"

　　依玲把整個人埋進雲開的胸膛："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即使將來我們沒法在一起，我也會記在心裡。"

　　雲開摸著她的頭："傻瓜，我們怎麼會沒法在一起？我永遠都陪著你，永遠--"

　　依玲一笑，眼角偷偷滑下一滴淚。雲開摟她摟得更緊了。

　　回廊裡，雲開輕輕放下手中的樹葉，不由得長歎了一聲："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

　　依玲戴著面具過來，看到雲開落寞的身影凝住了，心底裡痛苦地叫囂著："雲開，我的雲開--"她欲上前，卻又想到老太太的話，"你娘家能有今天全部都是我給的，我這麼做為什麼？無非就是希望你能給我們家帶來第二份榮耀，假如還有下一次的話，這裡就不能再留你了。"她頓了頓，轉身往裡走去。

　　雲開回頭，看到依玲的背影後愣了愣，問道："是依玲嗎？"他大喊："依玲--"他飛快地往前追去，依玲卻已經閃身消失在回廊的盡頭。

　　雲開跑過來的時候環顧四周，什麼人也沒有，他大聲地叫："依玲--依玲--"可是只有風的聲音，那人的身影，卻找不見。

　　忽然一個人重重地撞在了他身上，抬頭一看原來是守貞。雲開目瞪口呆："四小姐，你怎麼……"

　　"噓，別出聲。"守貞包住他的嘴，看了看左右，鬆開他，問，"三更半夜的，你來這裡幹什麼？"

　　"我……"雲開想了想，於是說："四小姐，我想請教你一件事。"

　　守貞點頭："你說。"雲開有些支吾，"就是上次你說你們家有很多奇聞異事，還舉辦過冥婚什麼的……"

　　守貞定定地望著他："看來你的好奇心很強。"雲開有些不好意思："四小姐……"守貞一笑，"告訴你也可以，不過你必須答應我一件事。"雲開忙問："什麼事？"守貞道："跟我來你就知道了。"她飛快地往前跑去，雲開頓了頓，連忙跟上。

　　回廊的盡頭，依玲探出頭來，心頭無限哀傷。心上人在面前，她只能遠遠地望著，不能上前，不能說一語。

　　夜市裡熱鬧非凡，守貞拉著雲開東看看，西摸摸，開心得不得了。雲開從一旁不安地問："四小姐，你總是在半夜，從狗洞裡溜出來玩嗎？"守貞解釋說："沒辦法啊，娘老是說，女孩子家應該大門不出，二門不邁，乖乖地在家裡待著，可是我還年輕，我不想跟娘和大嫂一樣過一輩子，所以我跟娘說，我太寂寞了，想要養一條小狗，有了狗自然就會有方便之門，這就叫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快看快看，前面有人在跳舞……"

　　她拉著雲開到了一個賣藝的小攤前，一個印度舞娘跳得正歡。周圍的百姓紛紛起哄："跳得不夠熱烈，不夠--""裙子再拉高一點，好，好，好--"

　　雲開從旁邊道："四小姐，你還沒告訴我……"話還未說完就已經被守貞打斷："這個人的舞跳得不夠好，你信不信我跳得比她好？"

　　"這……"還沒等雲開反應過來，守貞已經跑到舞池裡跟印度舞娘一起跳了起來。

　　百姓們的起哄聲更響了。而守貞就在上面放肆地笑著，跳得更歡了。一曲完畢，守貞走到雲開面前："怎麼樣？我跳得可以吧？"

　　雲開也不禁讚歎："真沒想到……你在哪兒學的？"

　　守貞一笑："這是個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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