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雪(16)_於正

十六

　　雲開笑說："四小姐自便。"守貞道："放心，不會白看你的，我知道我娘有一瓶上好的雲南白藥，我去拿來給你，保證你三天就痊癒。"

　　望著守貞離開的背影，雲開的笑容卻慢慢地凝結了。山上？廟？他哪怕找遍所有的山、所有的廟也要將依玲找出來。

　　玉禾站在大廳的門口焦急地等待著，身後丫鬟們正忙碌地佈置著碗筷。看到守貞進來，玉禾趕緊把她拉到一邊："怎麼樣，他--好不好？"守貞說："傷得好像挺重的，連床都爬不起來。"玉禾不由得凝住，滿心的擔心。

　　這時正好默心扶著老太太、方嫂抱著海兒從裡面出來，守貞見狀從玉禾耳邊道："先吃飯，一會兒再說。"她伸手拉玉禾上前坐下。

　　默心看了老太太一眼，往玉禾碗裡夾菜，"好弟妹，大嫂一時糊塗，沒有把事情查清楚就委屈了你，大嫂在這裡給你賠不是了。"玉禾搖搖頭："過去的已經過去了，我並不放在心上。"默心點頭，"那就好，那就好。"

　　老太太突然問道："默心，少棠有消息了嗎？"默心尷尬一笑，"快了快了，已經叫權叔帶著下人們出去找了，相信很快就會有消息。"老太太不由得擔心，"這孩子，離家七天連一點消息都沒有，最近鎮上土匪多，你說會不會……"默心連忙寬慰道："娘，你多想了，萬一真要給土匪擄去了，那還不趕緊來信勒索，現在無風無浪的，一定沒事。"老太太微微搖頭一歎，"這孩子，真是一點都不讓人省心，等他回來，我一定要好好地教訓教訓他。"

　　守貞卻忽然問道："娘，你那瓶雲南白藥還在吧？"老太太詫異地問道："幹什麼？"守貞道："夏管家好端端的受了傷，我們總得有點兒表示吧，聽說雲南白藥治傷口特別好，所以……"默心卻忽然打斷她，"好了，我的傻妹妹，他不過是個下人而已，已經叫大夫給他看過了，沒事的，娘的雲南白藥珍貴，藥鋪裡賣得要好幾個銀元，你呀，就別亂糟蹋東西了。"

　　守貞還想說："可是……雲南白藥好得快……"

　　玉禾突然站了起來："不好意思，我有點不舒服，我先回房了。"

　　老太太有些關切地問："要不要找大夫過來看看？"玉禾搖頭，"我沒事，躺躺就好了。"看著玉禾離開，老太太掃了默心一眼，不由得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玉禾卻是出了門，街道上人來人往，十分熱鬧。玉禾走進那家頂有名的寶和堂藥鋪，掌櫃的趕緊迎上來："這位太太，請問你要買什麼藥材？"

　　玉禾問："有沒有雲南白藥？"掌櫃故意有些為難道："有是有，不過貨不多，所以不便宜……"

　　玉禾想了想，拔下手上的玉鐲遞過去："您看看，這個夠不夠？"

　　掌櫃仔細地端詳那玉鐲，玉禾從旁邊說："這是前清宮裡出來的，是我娘的陪嫁，我爹說很值錢的。"掌櫃連忙點頭："好吧，我給你包一點。"

　　掌櫃的拿著玉鐲往裡走，玉禾卻滿心忐忑。那玉鐲是她娘留給她的唯一遺物，可是夏雲開對她有救命之恩，她不能看著他受苦。她默默祈禱："娘，你會原諒我的，對嗎？"

　　這時街道上突然下起雨來，玉禾伸手撣了撣雨簾，露出了會心的笑容："謝謝你，娘。"

　　玉禾坐著人力車回辜家，遠遠地就看見大雨滂沱中，渾身濕透的阿桃被下人們趕出來，跌倒在地。阿桃上前用力地敲門："大少奶奶，你不能過河拆橋啊，你不能啊--"

　　等阿桃回頭看到玉禾時又趕快撲了過來，跪在她面前："三少奶奶，我知道我對不起你，求求你，不要讓我走，不要讓我走。"

　　玉禾詫異："你不是燈籠坊的阿桃嗎？怎麼回事，你起來說話，起來。"

　　阿桃說："我知道我不該為了錢，聽大少奶奶的話，把你和夏管家關在蒸房裡，可我也是沒法子呀，我和阿牛哥是真心相愛的，我爹說假如今年他再籌不到錢娶我的話，就要把我賣去城裡給人做小妾，我知道我自私，我壞，三少奶奶，你打我吧，罵我吧，我不能失去燈籠坊的工作。"

　　玉禾有些難以置信："你是說--把我們關在蒸房是大嫂的主意？"天上的雷聲轟鳴，玉禾幾乎搖搖欲墜，她不曾想到她才不過嫁到辜家幾天，就被人這樣算計。

　　阿桃連連磕頭："我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玉禾去拉她，"你起來。"阿桃已經哭得滿臉潮濕，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起來。"玉禾道："起來，跟我進來。"

　　她轉身敲門：下人趕忙開了門，玉禾前腳踏進，扭頭對阿桃喊道："進來呀--"阿桃站起來，擦了擦眼淚，戰戰兢兢地跟了進去。

　　辜家的回廊裡，外面仍有大雨不間歇地下著。默心一邊走一邊翻看著帳本，權叔和臘梅緊緊跟在身後。默心邊看邊點頭："不錯，這個月的訂單又增加了很多，你叫女工們抓緊趕貨，人不夠可以再招人，務必要讓老主顧們滿意，明白嗎？"權叔連忙應是。

　　這時玉禾帶著阿桃過來，默心看到阿桃不由得一愣。

　　默心問："這個人不是已經被開除了嗎？怎麼還放她進來？"玉禾道："是我帶她進來的。"默心冷然："我不明白弟妹這麼做是什麼意思？"玉禾答："沒什麼意思，只想替她求個情，希望大嫂能網開一面，給她一次機會，畢竟她不是罪魁禍首。"

　　默心挑眉問："那麼誰是罪魁禍首？"玉禾道："這個大嫂自己心裡明白。"

　　默心一笑，慢慢湊到玉禾耳邊："開除她是娘的決定，你有什麼話就去跟娘說，這件事總要有人負責的，你說娘是開除她好，還是開除我這個生了兒子撐著家的大媳婦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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