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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七


  第一百一十六回 逞淫威千人大起解 懷深仇惡語對情人

  隨著賈士芳的鼓勵,允祥真地試著下了地,而且穩穩地站住了:「我起來了!」允祥驚喜地大叫著。他又試著向前走了兩步,竟然腳步平穩如常。他高興地笑著,喊著:「哈哈哈哈……我又能走路了,我又能為皇上辦事了……」

  房中的人,全都驚呆了。弘皎翻身跪倒,沖著賈道士一個勁兒地叩頭。他已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在一旁看呆了的弘時上前一步說:「賈仙長,皇阿瑪也是有病在身,您能不能去瞧瞧呢?」

  賈士芳沒有作法,也沒有請神,就把沉屙在身的十三爺救活了。在場的人無不驚奇,連弘時也看呆了。他當場就提出,要讓這位道長去給雍正皇帝看看病。賈士芳卻說:「世上的一切,都講究緣分。皇上的病如果能治好,他自然會召我進宮的。但他要是壓根就信不過我,我就是去了也還是束手無策。」他回頭又對十三爺說,「請爺注意,貧道乃閑雲野鶴之人,我從來是不願受一點兒約束的。我勸十三爺也消散一些,比如,你想吃藥就吃兩副,不想吃也可以完全不吃;想走動,就出去走一會兒,不想動你就歇著;想吃什麼東西,就吃一些,根本用不著忌口。這也忌,那也忌,都是庸醫們的胡說八道。好了,您大安了,貧道也該告辭了。」說著就走出了房門。

  賈士芳離開清梵寺時,弘時一直在他身邊跟著。這時他掏出身上戴著的金表看了看時辰,隨即就送到賈士芳面前說:「回頭怡親王這裡必定有重禮謝你的,我卻無物可贈。只有這塊金表,是個稀罕的物件。捐給你,好嗎?」

  賈士芳一笑說道:「多謝三爺了。不過我們出家人最是懶散,這東西對我沒用。三爺,我心裡清楚得很,你不過是想讓我給你推推造命。其實,君王公侯命系於天,誰又能動他分毫呢?只要你敬天守命,即使有所克制又有何妨?眼下郡王正在熏灼之時,因時導勢,祺祥自在。」說罷,便飄然而去了。

  弘時聽他這話說的不著邊際,怎麼也猜不出其中的含義,便也只好以一笑付之。他進了暢春園,一眼就看見這裡有許多臣子部在敬候著他。他向眾人略微看了一下便說:「叫順天府尹湯敬吾進來。」

  湯敬吾還沒有說上話,上書房就派人抱來了一大摞文書說:「三爺,卑職是從露華樓來的。這上面的摺子,張相和方先生都看過了,連同方先生作的摘要,都夾在裡面,是要用加急報到皇上行在的。上頭劃了圈兒的,都是要緊的奏議。張中堂還特別關照三爺,請留心看一下保定胡什禮的摺子。」

  「哦,你放在這兒吧。」回頭對湯敬吾說:「老湯,你先坐,我看看摺子。」他拿起這些摺子一看,除了外省申報災荒的之外,幾乎全是在議論著田李之爭。那上面方先生的批語是:「實心玉事者自有公論,黨援私結之風斷不可長。」他正在看著,那個從上書房來的章京又說:「稟三爺,廢太子允礽病危,張相和方先生已經約了寶親王一齊去探視了。」

  弘時心裡突然生出一種妒忌之意。他們為什麼不和我打個招呼呢?是不是有意地要瞞著我?他煩惱地一揮手說:「你去吧。」可剛回頭又見圖裡琛走了進來,一見面就搶先說:「天氣入暑了,軍用的涼藥還沒有發下來,連夏裝也不夠。有的營裡已經傳上了病,而軍士們卻都在罵娘。還有人因上街買藥,互相打起架來的。我已經處置過了,但該發的東西還是要發的。請三爺發個話,奴才就好辦事了。」

  弘時說:「這件事,我馬上就叫戶部辦理。你別忙著走,我還有一件差使要讓你來辦。阿其那、塞思黑和允禵的囚拘,一向是由你們來管的。他們犯的是抄家罪,可還帶著家眷,用著太監和奴才,這未免有點太舒服了吧。有的太監,比如何柱兒他們幾個有頭臉的,還常常在外頭傳說些宮闈秘聞,招惹是非。就按他們現在的罪過,也不宜留在京師了。這件事你們要馬上辦好,不能再拖延了。」

  圖裡琛是個細心人。他知道,這三個府裡的太監除了已經走過的外,現在還留在京城的就有一千多人,要加上他們的家人,就更多了。他問道,「三爺,奴才斗膽問一下,此事請過聖旨沒有?寶親王在韻松軒時曾經說過:凡與阿其那等人有關的大小事情,都要請了旨意才能辦理的。」

  弘時不高興了:「這是處置他們的家奴嘛!我又沒說讓你們動阿其那的一根汗毛,值得你大驚小怪的嗎?這件事,明天一早就辦。我給你寫個手令,出了事,我擔著!」

  圖裡琛一聽這話就知道了,弘時並沒有得到皇上的旨意。他心裡犯嘀咕:把允禩他們幾家的奴才全都攆出京城,像這樣的大發解,弘時不請聖旨就辦了,這位三爺可真夠大膽的。想了一下他說:「三爺吩咐,奴才當然應該遵從。可這事太大了,是不是應當請旨後再辦……」

  弘時一聽這話就炸了:「我現在還不知道皇上什麼時候才能回來,能就這樣乾等著嗎?你是九門提督,也有直奏之權嘛。你要想請旨,我不攔著你。這事就交給你和湯敬吾了,你們看著辦,我也不想再說一遍了。」

  圖裡琛挨了訓斥,只好同著湯敬吾一齊出來。他賭氣地說:「有他擔著,咱們怕的什麼?就給他辦!」

  胡什禮的摺子裡說的卻是另一件事。他說:李紱曾經筵請過他,說「塞恩黑罪不容誅,做臣子的不能叫皇上為難。你老兄管著這件事,何不一了百了呢」?弘時心裡一動:哦,李紱要殺掉九叔,可又不想沾上血跡。這事你想得也太美了,在我這裡就說不過去!

  次日一早,弘時的令旨就傳到了允禩等人的府第。消息傳出,整個京城都全被震動了。這三家的太監、家奴連同他們各家的眷屬加在一起,足足有三四千人啊!一句話,就限時限刻全部遞解出京,這可真是自古以來從未有過的大起解!要加上押送的兵士,少說也有五千多人。這些人被迫離開京城,一家大小,哭的,鬧的,罵的,卻又被身後的無情棒催著,真是驚天地,泣鬼神。連京城的百姓看了這場面,竟也有陪著掉眼淚的。

  可是,官場裡卻和百姓們不同,他們是在細心品味和猜測:嗯,這主意一定出自皇上,他就要加重對允禩等人處分了。於是便紛紛上書,彈劾允禩等人。也有人列舉了自古以來大義滅親的例子,建議說:對這些罪大惡極的人,絕不能寬縱。這些奏摺在幾天之內,就從幾十份,迅速增加到了上千份。張廷玉和方苞兩人,突然看到這麼多的奏章,又說的全是同一件事,他們倆可坐不住了。方苞來到張廷玉辦事的露華樓上,笑著說:「大王之風一夜,雲樹驟起波瀾啊!我剛才問了一下園子裡的太監才知道,這是韻松軒那邊下的命令。這場風的『青萍之未』,也就在他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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