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小說 > 雍正王朝·上 | 上頁 下頁 |
九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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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傳旨給禮部,讓他們派大員到曲阜,弔祭毓徇的母親,追封她為一品諸命,諡號『誠節』,立坊表彰!毓徇,朕這樣做,你滿意了嗎?」 孔毓徇激動得渾身顫抖。連連叩頭,淚流不止,他哭著說:「皇上待臣以天高地厚之恩,臣敢不遵從聖命,以忠報國?」 眾人見孔毓徇如此孝母,而皇上又如此厚待,都不由得同聲贊佩。雍正平靜了一下自己的心情說:「廣東與北京萬里迢迢,正所謂『山高皇帝遠』,而那裡的吏風敗壞也已達到了令人髮指的地步。有人說,天下吏治之混亂,以廣東為第一,朕以為是有道理的。就如新會一門九命這件案子,從朕登基至今,已下過三次朱批,可是,他們竟然拿不到正兇,真是咄咄怪事!孔毓徇,依你看,這裡面到底是什麼原因?」 廣東的新會一案,是件人人皆知的一大奇案。那裡的一個惡霸,為了爭奪一塊風水寶地,趁著夜半,竟然燒殺了胡家一門九口。這個惡霸不知家裡有多少銀子,又不知他究竟買通了誰,朝廷接連撤了兩任按察使,結果仍是「查無實據」而無法結案。這是雍正朝的第一大案,所以雍正才下旨將現任總督撤差,而由孔毓徇「奪情」複任。現在聽見皇上問到這件事,大家都睜大眼睛注視著這位聖門後裔。 孔毓徇叩頭答道:「臣雖是丁憂守制的人,也聽到外邊有不少傳言,但這件案子不是只憑傳言就可以回奏皇上的。臣向萬歲借一個人給臣作『觀審』,三個月內,如果不能結案,請皇上取了臣的首級。」 雍正來了興致:「哦?你要向朕借什麼人?」 孔毓徇向孫嘉淦一指:「他!」 此話一出,連孫嘉淦自己也愣住了。他今天進宮求見,本來是要告狀的,告的就是廣東布政使,因為他那裡拒不按「銅四鉛六」的比例鑄造雍正錢。可孫嘉淦萬萬沒有想到,孔毓徇會選中自己去為他觀審。他一定是看上了我不畏權貴,不怕擔風險的膽量,正好,我一生中還沒不敢幹的事情呢。他激動地說:「萬歲,既然孔大人這麼看得起我,皇上只要恩准,我就敢去!」 雍正的眼睛裡閃出了火花,他高興地說:「朕信得過孔毓徇,也同樣能信得過你。不過,朕還要給你個名義:即日起,你就作朕的欽差兩廣巡風使。廣東的案子審明以後,你也不要急著回京,連福建、雲南、貴州、四川也都順便去訪訪看看,回來後再向朕報告。」 「喳!」 雍正看了一眼范時捷問:「范時捷,這裡的人都是聽了朕的傳喚才進來的。你遞牌子請見,卻是湊的那門子熱鬧呢?」 雍正因知道范時捷的「毛病」,才故意說得這麼輕鬆的。哪知,范時捷卻不買帳:「萬歲,臣有機密之事,要向皇上密陳。」 「哦?這裡的人都是朕的心腹大臣,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好了。」 范時捷抬頭向四周看了看卻說:「萬歲爺今天乏了,臣請先告退回去,改天再說也不遲。」 他這話雖然說得隨便,卻是一口一個牙印,鬧得滿殿裡的人,誰聽著也不是滋味,這不明擺著要攆人嗎?雍正突然想起當年十三弟讓范時捷學驢叫的事,竟不禁破顏一笑說:「既然如此,你們都散去了吧。劉墨林留下來,朕還有事找你。哎,范時捷,劉墨林能不能在這裡聽你說話呀?」 范時捷叩頭回答:「劉墨林不礙事,他可以留在這裡。」 眾人一聽這話,心裡更是膩歪:范時捷,你算個什麼玩藝,竟敢把滿殿的大臣都攆了出去?可是,他們也都知道,這范時捷是位活寶,你還不能和他生真氣。 大家退去後,雍正高聲說道:「擺上棋盤,朕在這裡一邊和劉墨林下棋,一邊聽你說事。」 副總管太監邢年抱著棋盤進來,劉墨林搶上去就下了一顆黑子。劉墨林是有名的「黑國手」,一顆黑子下去,他想贏就贏,要輸就輸。雍正皇帝最愛下棋,可他的棋又最臭,一看劉墨林又拉著架子和他下和棋,心裡可就不高興了:「劉墨林,朕把話說到前頭,下棋是玩嘛,每次你都要不成和棋,你也不嫌累?今天你只管放開膽子,贏了,朕有厚賞!」他回頭又對范時捷說:「喂,姓範的,你不是有重要的事,要造膝密陳的嗎?說吧,說吧,快點說!」 劉墨林吃了一驚,他知道雍正皇帝的脾性,從來是嚴肅的,也從來不和任何人開玩笑,可聽著皇上的話音竟是這樣輕佻,他納悶了。他納悶可范時捷卻明白,他等這個機會等了一個月了,他就是再愛玩笑,能錯過這時機嗎?他抬頭看看正在專心下棋的皇上,鼓起膽子說:「皇上,臣要告年羹堯!」 劉墨林嚇了一跳,可是,他抬頭看看皇上,見他卻神情專注地看著棋盤,隨口說道:「哼,年羹堯是朕的功臣,你自己卻奉差不力,又不肯聽他的調度,他參了你,朕正在想怎麼處分你呢,你倒惡人先告狀了。」 范時捷還是那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臣知道年某有功,但臣告的是他的過錯!年羹堯的功再大,他也不是皇上,臣只能忠於皇上,而不能忠於年某人。」 雍正還是在看著棋盤說:「你要是光會說這些廢話,朕就當你是離間君臣,你就給朕滾出去!」 「是。」范時捷答應一聲,「年某的帥旗憑什麼要用明黃色?」 「哦,那是朕御賜給他的。」雍正毫不在意地說。 「他束的黃帶子也是御賜的?他吃飯叫『進膳』,他賞部下叫『賜』,這是人臣該作的嗎?」 雍正厲聲問:「你是有密折專奏權力的,為什麼不早說?」 范時捷揚著臉說:「臣早就奏了,黃匣子是年羹堯軍郵直遞的。巡撫衙門簽押房裡有案可查,不信皇上派人查查。」 雍正早就查過了,范時捷的密奏被年扣下也是實情,但現在他不能沒有年羹堯,所以就不能不訓斥范時捷:「哼,你說的好聽,告訴你,朕已經查過了。朕知道你的意思,無非是看著年羹堯立了大功,想他一定會功高震主。所以你就想先告他一狀,給自己留條後路。可你忘記了,你是年羹堯薦的人,他有錯,你也脫不了干係!你想逃過攀附權貴的名也是辦不到的!」 范時捷急了:「皇上如果覺得臣這個巡撫是年某人給的,那麼臣寧可不要頭上的這個頂戴!萬歲明明知道,岳鐘麒的兵與松潘近在咫尺,可年某卻硬要調我蘭州人馬千里奔波。這不是調度無方,也不是他不懂軍事,這是有意的爭功。臣不明白,萬歲您為什麼要這樣偏袒年羹堯?」 雍正勃然作色:「范時捷,你就是這樣和朕說話嗎?你一定是不願意看到我們打了勝仗,所以你就是個小人!」說著他回頭一看,劉墨林現在的棋勢,又正好是盤和棋,心裡就更加煩燥,「劉墨林,你聽著,這盤棋你要是不能贏,朕就殺了你!」 雍正這話是說給范時捷聽的呀,可范時捷卻黏糊上了:「萬歲,臣是君子,不是小人,難道一個人打了勝仗他就可以欺君?難道年羹堯到我的軍中時,要臣開中門迎接,這也是對的?」 雍正見他如此,更是上火:「你不聽年羹堯的命令,就等於是不聽朕的!」 「不,我只聽皇上的,不聽他年某人的。」 「那你的巡撫就當不成!」 「當不成不當,臣本來就不是那塊料。」 雍正急了,他向外頭喊了一聲:「張五哥!」 張五哥應聲進來,聽見皇上厲聲地說:「把這個殺才發,發,發往……發往十三爺那裡,叫他好好管一管這個畜生!」 雍正說完這話回頭一看棋盤,更火了,原來棋勢已定,又正是一盤和棋。氣得他拍案大怒:「全都是假的,全都是在糊弄朕!來人!把這個只會下和棋的狗才與朕……打了出去……」 幾名侍衛聞聲進來,架起劉墨林就走,劉墨林慌了,他一邊賴著不走,一邊大呼小叫地喊:「萬歲,萬歲呀,您不能說話不算話,這盤棋我贏了,瞧,我手裡還有一顆黑子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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