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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一


  第四十二回 訓八爺只為要立威 惱範公豈止因直言

  看著允禵倔強地走出了御花園,雍正心裡很不是滋味,卻又不知說什麼才好。當他坐著軟轎來到養心殿時,范時捷,孫嘉淦,劉墨林和一個穿著十分考究的官員,都在垂花門前迎接。雍正看看,這個人好像見過,卻又叫不出名字來。此刻他的心情可以說壞透了,什麼也不想說,什麼也不想問,只是一擺手,便走了過去。允禩、隆科多和馬齊等人早就來到了這裡,雍正見他們都叩頭行禮,還是沒有一句話,逕直走進了養心殿,而且一進門就沖著老八開了火:「剛才朕和十四弟一道去看了十七老格格,她病得很厲害。回來時又順便去瞧了一下允礽他們,老大也在病中。允禩,不是朕說你,這內務府是該著你管的,朕竟不知,為什麼這樣的事,你也不告訴朕一聲?」

  允禩一聽,心裡可就不痛快了。心想,我招你惹你了嗎?你犯得著一進門就拿我撒氣嗎?可是他不能頂撞,只能「守時待變」。他強咽一口唾沫說:「皇上責備的是,這是臣弟的疏忽。其實他們倆的事情,內務府都記錄在檔的,臣還以為內務府早已進呈御覽了,就沒有另行奏明。皇上既是這樣說了,以後臣弟自會多加留意的。」

  雍正皇上有這個脾氣,只要咬定了,就絕不放鬆。今天他又叫上真兒了:「話不能這樣說。這事看來不大,卻關乎著朕的名聲,朕怎麼能不問呢?大阿哥自作自受,聖祖皇帝親自發落了他,朕讓他能得天年,就算對得起他了。可是,二哥卻與他不同,他當過四十年的太子,與朕也曾有君臣之緣。屈待了他,後世將會說朕不知道照應。你說說看,他的事應該怎樣料理才好?」

  「怎樣料理?」這話可真問得讓人不著邊際,也無從去想、去猜。別說允禩覺得不好回答,就是以辦事老到精明著稱的張廷玉,都不知說什麼才好。可是,皇上還在上邊等著答覆,總不能都這樣泡著吧。馬齊卻聽出了話音,啊,原來皇上要對二阿哥施恩了,他想了一想說:「皇上聖慮極是。常言說得好。仁者一念必然通天!二阿哥昔日為群小所困,失望於先帝,但事情已過去十幾年,是應該有個說法了。假如皇上看他果然已經洗心革面,自當對他施雨露之恩,循照古例,可廢為庶人;就是皇上再恩賜他一個爵位,也在情理之中。」

  張廷玉聽到這話,心想,馬齊算沒有白坐這幾年監牢,說出話來,玲瓏剔透,又密不透風。他立即附和說:「馬齊說得很對。但究竟如何對允礽施恩,請皇上聖裁,臣等依古例參贊也就是了。」

  雍正皺著眉頭想了好久才說:「你們都說得很好,朕就是難舍這份骨肉情誼呀!要麼,給允礽一個親王的名份,在通州劃出塊藩地來,讓他在那裡榮養,你們覺得如何?」說完,他抬起頭來,目不轉睛地看著允禩。

  允禩簡直被鬧糊塗了:皇上今天為什麼突然想起了允礽的事,又為什麼單單要我來說話呢?可是,皇上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他不敢說反話,而只能順竿爬:「皇上如此處置,正是上合天理之事。臣弟想,是不是就叫他為『理親王』?」

  張廷玉說:「理親王這個名字不錯。不過,二爺畢竟是犯過錯的,不然先帝就不會廢掉他。犯過而後補,謂之『密』,得把這個意思昭示出來,才能順理成章,也不會使天下臣民們誤解。所以,臣想應當在『理』字下,再加一個『密』字,這樣就說全了,叫『理密親王』怎樣?」

  雍正這才高興地說:「好好好,就照你這個意思,擬成詔書,明發天下。」他話題一轉又問,「哎,朕剛剛進來時,見范時捷他們幾個都在垂花門外,那個戴雙眼孔雀花翎的人是誰?」

  張廷玉連忙說:「皇上忘記了?他是廣東總督孔毓徇嘛。」

  活沒說完,雍正就想起來了:「哦,對對,前幾天才奪情起複的。怪不得他穿著四團龍褂,原來是聖人家裡出來的人。叫他們一齊進來吧。」

  湊著李德全出去傳旨的空,雍正皇帝對群臣說:「朕就要出京去巡視了。朕這次出去,一來是看看河工,二來也要體察一下民情。五月端陽節過後,大約年羹堯就該回京了,到那時朕再回來為他慶功。如今寶親王代朕去前線勞軍,朕出去後,京城裡是弘時坐纛兒,朕等會兒也自然要囑咐弘時幾句。八弟和十三弟,你們要照舊辦好自己的差使,瞧著弘時有什麼不對的地方,你們也要拿出皇叔的身份來,替朕管教他。朕這次出京,只帶廷玉一人,馬齊留在上書房裡處理六部事務。小事,你們只管作主,遇上大事,就飛馬報到朕的行在,這樣就能相安無事了。」

  眾人一聽連忙躬身稱是,允禩卻趁機說:「皇上,臣弟這裡整頓旗務的事情太多,也太忙,還要籌辦迎接大軍凱旋的事。九弟是要跟年羹堯一起回京的,如今最閑的是十弟,可不可以叫他馬上回來,為臣當個幫辦。」

  雍正知道他的心意,只是不置可否地說了一句:「這事以後再說吧。」就回過頭來看著剛進來的孔毓徇問:「你是剛從廣東回來的嗎?」

  孔毓徇叩頭回答:「回皇上,臣是剛從廣東回來。自家母不幸仙逝後,臣即就地丁憂守制。接到萬歲旨意後,又撫柩北上,在曲阜安置了臣母。皇上,臣自幼就是個孤兒,家母夜夜紡織直到天亮,臣才能讀書進仕,也才能有今日。萬歲以孝治天下,奪情之旨臣實在不願奉詔,可又不敢不奉詔。特晉謁皇上,求皇上念臣母子至情,允許臣為母盡孝。服孝期滿,臣自當重新入仕,為皇上盡忠辦差。皇上,您為何要用臣這樣的不孝之子呢……」說著,說著,他已是潸然淚下。

  中國歷來看重孝道,人臣父母去世,都要報「丁憂」,並且要「守制」三年。但皇上也可不讓臣子守制,這叫「奪情」。孔毓徇要求皇上不要「奪情」,讓他能為老母盡孝,皇上雖也同情,卻不能照準。因為廣東出了件大案,又沒人可以代他審理,所以仍要讓他回任,而皇上要「奪情」是要給予安慰的。所以雍正說:「忠孝本為一體,講的是一個『心』字。朕的母親不也……唉,什麼都不要說了,你在職守制也是一樣的嘛。馬齊——」

  「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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