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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三


  隆科多老惦記著那六天的期限,總是抽空到禁紫城外轉悠,可是,這裡的情景更讓他窩心。外邊的駐兵確實不少,可統屬卻很亂,幾乎每座營盤都各不相同!鬧得隆科多又驚又疑,既怕皇上看出破綻,又怕允禩和他翻臉。坐也坐不穩,站也站不住,想睡也睡不安,一閉眼就作惡夢。遇上雍正皇上問話,更是支支吾吾,答非所問,連雍正也看出不對來了。

  二十七天的國喪期,像冰凍的永定河一樣,表面上平坦如鏡,底下卻湍流滾滾,但它還是平平安安地過去了。朝廷上下人等全都松了一口氣,但身為皇帝的雍正卻仍然是憂心忡忡。他把方苞留了下來,想讓方苞這位「國策顧問」幫他解開心中的迷團。

  「朕在想,這次為太后舉辦的國喪,是不是有什麼不妥之處。」雍正心事沉重地說,「國喪期間,京城裡興師動眾,如臨大敵,似乎是煞有介事,但結果卻是什麼意外也沒有發生。朕反復想想,下邊臣子們會不會對朕的這個處置,說長道短,議論譏諷呢?」

  「不不不,萬歲怎麼能這樣想呢?皇上是天子,是人主,無論作什麼事,也無論是怎麼作,都是理所當然的,用不著怕人議論,別人也不敢說閒話,就是假定有人敢說,不管是譏也好,讒也罷,總比出了事讓人笑話強得多。皇上如今的不安,恕老臣直言,恐怕是為了那位元身居高位的舅舅。」

  「方先生,你為什麼會這樣想呢?」雍正不明白了。

  「萬歲,您知道什麼是『妖』嗎?」

  「唔?方先生,請你說得明白些。」

  方苞看看雍正皇帝,見他正等著聽自己的看法,便不緊不慢地說:「這次國喪期間,皇上聖躬獨斷,戒備森嚴,如臨大敵。誰都能看得出來,防的並不是舅舅。可是,舅舅卻自己覺得皇上是在防他。這就是反常,而反常就是『妖』。」

  只是這輕輕的一句話,卻正說到皇上心裡。雍正不禁打了個寒顫,回想這幾天的事情,他竟然越想越怕了。過了很長時間,他才若有所恩地說:「對,你說的不無道理。這些天,他確實是好像有點魂不守舍。朕也曾問過他,他說是太后薨逝,心裡難過,因此就『恍惚不安』。前朝就曾經出現過鬼神魘鎮的事,難道是誰要用這法子害他,想去掉朕的左膀右臂嗎?」

  「皇上萬萬不可作如是想。」方苞的口氣十分嚴重,「聖祖在世時,皇太后佟佳氏薨逝,臣正在聖祖身邊。佟佳皇太后是隆科多的親姐姐,他也沒有傷心難過到這種程度,何況今日?這些天,他的言語行動簡直像個白癡,皇上說他神不守舍,可是,臣倒以為他是『魂不在位』!」方苞是儒學大師,他自己是從來不信那些妖法魘魔之事的。但他也知道,雍正不但尊儒,也還信佛,所以他只能從隆科多的表現上來分析,「一個月前隆科多向皇上回事時,哪句話不是說得頭頭是道、條理清晰?他的反常,是從太后薨逝的那天夜裡開始的。皇上一定還記得,臣曾向皇上提出多設幾處靈棚的建議。那天去八爺府傳旨的是老太監李德全。他去廉親王府時,恰巧遇上隆科多從八爺府上出來。宮裡剛出了大事,他就巴巴地跑到那裡幹什麼去了?紫禁城的防務是他分管的,他到外邊營盤裡去到處亂轉,為的又是什麼?阿哥們的靈棚是我和張廷玉、馬齊共同照應的,我們也只是要看看防風遮雨的情況。他先是左一趟右一趟地也在那裡轉悠,後來又一次沒再去過,這又是為什麼?皇上,事出蹊蹺,不可不防啊!」

  雍正簡直被方苞的話驚呆了,他癡癡地看著方苞說:「你的意思是說他和老八之間……不至於吧……先帝的傳位詔書,是他親口宣佈的,他要是想做手腳,當時是最好的機會。如今大局已定,難道他還會再和老八他們勾連?」

  方苞此時有點後悔,他已明顯地覺得自己說得太多了。可前邊的話已經說出,又不容他再停下來:「萬歲提出的質問,讓臣深感慚愧。也許是我老眼昏花,把隆科多看錯了,最好是我看錯了。」

  雍正從方苞的話裡覺察到他的不安,便笑了笑說:「方先生,你不要有所顧忌。我們君臣是在這裡談心嘛,想到什麼,就應該大膽地說。不管你今天說得是對是錯,朕全都可以擔待,絕不會責怪你的。你剛才說得對,有時朕也常想,也許是朕錯了,最好是朕錯了。可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有什麼辦法呢?說吧,把心裡想到的全都說出來。」

  「萬歲既然如此信得過臣,臣就盡其言吧。方才,萬歲說到『機會』這個詞,可自古以來,有多少人因錯過了機會而吞吃後悔藥的?錯過一次機會,而拼向要尋找二次機會的又有多少人?萬歲心裡最清楚,當初佟家一門,全都是倒太子的『八爺党』,這裡面卻偏偏有個隆科多,是忠心事君的。當然,聖祖晚年時,皇子爭位,各顯其能,朝廷上下,不被捲入紛爭的只是少數。情勢可以說是撲朔迷離,亦真亦幻,有多少層迷障,多少個連環套,就是神仙也說不清楚。八爺党既然稱之為『黨』,並不因皇上得了大統而就不再是『黨』。他們絲蘿藤纏,盤根錯節,不會因皇上批駁朋黨,或者是寫一篇『朋黨論』就會瓦解消散的。為了皇上的天下,為了皇上的骨肉不慘遭悲劇,就要下狠心拆散這個『黨』。不這樣,皇上頂多做個善終皇帝,要想剷除頹風,要想刷新吏治,要想成為一代令主,就全是一句空話!」

  方苞這話,說得夠多、夠透的了,也說得雍正無言可對了。雍正愣了好大半天都沒能說出話來。然而,他畢竟是至高無上的皇帝,他也畢竟有自己的打算,他長長地歎了口氣說:「方先生,謝謝您說了這麼多忠懇的話,您的心意,朕也完全清楚。但朕也確實有自己的難處啊!人人都說朕心冷,可誰又知道,朕也是人生父母養,朕也撇不開骨肉親情啊!昔日,朕的兄弟們曾多次對朕下過毒手,朕現在每當想起往事來,就不寒而慄。所以朕自登基的那天起,就牢記聖祖『不要鬧家務』的訓教,對兄弟們能保全的盡力保全。朕調開了老九、老十,馬上還要再調開十四弟,為的就是要保全他們。今天朕向方先生說句心裡話,朕實在不願讓後世子孫罵朕是個無道的昏君哪!說到舅舅,他還是於朕有恩的。朕私下裡想,他怎麼能陷進事非窩裡去呢?所以朕還要再看一段,看看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方先生,朕這樣想,這樣做,你覺得行嗎?」

  方苞被雍正的話感動了,他正要說話,卻見太監高無庸在門口一伸頭,雍正的臉馬上就拉下來了:「是誰在那裡窺探?朕和方先生說話時,不准打擾,你不知道嗎?」

  高無庸跟鬥把勢地爬進來叩頭說:「皇上恕罪,奴才不敢偷聽。是這樣……隆科多在外面請見主子,奴才讓他先候著。可是主子這裡一直沒說完話,隆科多急了,叫奴才來看看,看方先生是不是已經走了……」

  雍正頭不是頭臉不是臉地說:「你去告訴他,彼此都乏了,有事讓他明天遞牌子進來再說。」

  高無庸剛要走,卻被方苞叫住了:「慢,你且等等!萬歲,要是皇上身子還能撐得住,見見他又有何妨呢?他是皇上的舅舅,因為臣在這裡,皇上就不肯見他,豈不讓他多心,臣也擔戴不起呀。」

  雍正想了一下說:「方先生說得對。高無庸,你去叫隆科多進來吧。告訴他,朕請舅舅立刻進來!」

  「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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