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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三八


  四人各自埋頭戴警帽。就在這時,一個裝烤雞的紙袋子「啪」地放在桌上。四人抬頭一看,夏繼成穿著軍裝風塵僕僕地戳在他們面前,一臉不高興:「我還沒來,付什麼錢?」

  夏繼成脫掉軍裝,把襯衣袖子一擼,一副準備開幹的架勢:「老闆!來壺熱酒!」

  於是四人也爭相雀躍著脫掉了員警制服,剛剛還是幾條死氣沉沉的鹹魚,這會兒全都活了過來,餓成一張皮的肚子也肆無忌憚地叫喚了起來。他們擼起袖子,準備拉開架勢大吃一頓,狠狠宰一宰他們親愛的處長。

  夜晚的小飯館裡,一桌人熱熱鬧鬧,仿佛一切都回到了曾經的舊時光。

  一輛馬車停在郊外一處民居門口,周明佩一身村婦打扮,拎著行李箱從屋裡出來,她鎖了院門,將行李箱放上馬車,正要上去,只聽見有人喊道:「周太太?」

  周明佩回頭一看,認出是沈青禾。這麼晚了趕來,她立刻意識到可能有事。

  「不好意思,有個姐妹來送我,說兩句話就走。」她笑著跟車夫解釋了兩句,便去了沈青禾的卡車旁。

  沈青禾:「你要離開這裡?」

  「我接到命令,這段時間要保持靜默。所以我打算回老家去陪陪孩子,大半年沒見他了。出什麼事了嗎?」

  「有點突發情況,我們的一名發報員暴露了……」

  「現在需要發報員?」

  「對。您考慮一下,如果可以……」

  周明佩淡然地笑了笑:「不用考慮了。」她轉身到車夫跟前,給了他一些錢,「老伯,不好意思,我今天不走了。」

  周明佩回到沈青禾面前:「我隨時準備恢復工作。」

  沈青禾松了口氣:「發報時間定在下周星期三。這週末,您到永福路的米亞咖啡館,警委的同志會提前到那裡。您去吧台就說取留給白小姐的東西,一個周福記的點心盒子。他聽見就會跟您接頭了。住處和發報機都由他來安排……周太太,謝謝。」

  趙志勇夜裡去見了鐘百鳴。他坐在鐘百鳴的車裡彙報,看起來情緒不太好:「我摸過他的左肩和手臂,裡面沒有繃帶。人也確實在發燒,燒得都燙手了。」

  「這就算肯定了?起碼要親眼看見才能說肯定。」

  「我很用力摸的,他沒有任何不舒服的反應。」

  鐘百鳴冷笑道:「他要真是共黨,你就是把骨頭給他打碎了,他也不會哼一聲。假作真時真亦假,聽過這句話嗎?」

  「沒聽過。」趙志勇垂著頭脫口而出,「其實我也聽不懂。但是以後我真的不想再做這種打探朋友的事了。」他很少用這種語氣說話,儘管依然是一副軟塌的樣子,但這已經是他最大的反抗了。

  鐘百鳴顯然很不滿:「那就多做做你能做好的事。比如雜貨鋪那對夫婦,你問過了嗎?打電話的人找到了嗎?」

  「老闆娘一直在找,她說肯定是附近買東西的時候見過,但是暫時還沒找到。」趙志勇想起那個男孩,又難受起來,「孩子在您手上,他們不會耍滑頭的。」

  「在警局這麼長時間了,你還是沒長進。看見新來的鄭新了嗎?這樣的人往刑一處一放,你說以後我怎麼擺你的位置?你做事不是為了我。說得難聽一點,你現在是要拿錢替你母親多續幾年命。以後別再跟我討價還價。懂了嗎?」

  趙志勇下了車,看著轎車絕塵而去,只覺得背上和心底都涼透了。

  按照計畫,顧耀東第二天回了警局。不出所料,鐘百鳴親自帶他去了醫務室,顯然他跟醫生也已經事先打過招呼了。

  那名醫生裝模作樣地量了下體溫,便對顧耀東說道:「上衣解開,我要給你打一針。」

  「不用了大夫,我已經好多了。」

  「你現在還有低燒,不壓下去會再燒起來。趕緊,把左邊肩膀胳膊都露出來。」

  「其實我回家吃點藥就行。」顧耀東說著就要起身,結果被醫生一把按著坐下。

  「你是不是害怕打針?那不行呀!有病一定要及時治療。你要是病嚴重了,上面會怪我看病不認真的!」

  顧耀東再次起身要走:「真的不用了,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哎哎哎,到了醫務室就得聽我的!再說這麼大個人了怎麼還怕打針呀!」說著話,他竟拉住顧耀東的領口猛地一拽,從領口到胸前的幾顆扣子被一順溜地拽開了。

  就在這時,一直守在門口的鐘百鳴適時地走了進來:「怎麼回事?」說話時他打量著顧耀東。

  顧耀東的襯衣從肩膀上滑了下去,整個左肩、左胸和手臂都露了個精光。能夠清清楚楚看見,那上面沒有任何傷口。鐘百鳴冷冷地看著,說不清是失望,還是釋懷。顧耀東心裡很清楚對方等的就是這一刻。

  他委屈地拉上衣服:「我說了句不想打針,大夫就拉我衣服!」

  鐘百鳴擠出笑容:「該打的針,還是得打。」

  說完悻悻地離開了。既然顧耀東沒有槍傷,那夏繼成的嫌疑就又多了幾分。夏繼成不是顧耀東,他該好好想想,要怎麼樣才能把這位監察官的皮扒下來了。

  夜裡,沈青禾把消毒藥和紗布藏在衣服裡去了顧耀東的房間。

  「事情都在按處長的計畫進行。鐘百鳴應該暫時打消對我的懷疑了。」顧耀東一邊說話一邊解襯衣扣子。

  「新的中轉點也建起來了,是一家照相館。老董專門托人弄了些磺胺粉,給你傷口消炎用的,已經放在店裡了,明天我就去取。另外,米店夥計明天就會跟周明佩接頭,負責在城裡把她安頓下來。」

  「希望順利吧。終於感覺一切要回歸正軌了。」

  顧耀東脫掉了襯衣。就在他背部的中央位置,蓋著一塊紗布。沈青禾一點一點揭開紗布,赫然露出一道斜長的傷口。

  那天在同德醫院中槍的人的確是顧耀東,但並不是左肩位置。在鄭新槍響的一瞬間,坐在副駕駛座的夏繼成一把將顧耀東按在了方向盤上趴著,但還是沒能完全躲過去。子彈從左前射進來,擦過顧耀東的背部射入了椅背。

  沈青禾小心翼翼地給傷口抹藥,傷口又紅又腫,發炎得很厲害,這些普通消毒藥品已經不起作用了。他在醫院打的是退燒針,也只能治標不治本。沈青禾看著傷口心疼不已,更多的則是深深的憂慮:「要是子彈再偏一點,或者再深一點,被打中的就是脊柱了。」

  顧耀東故作輕鬆地問道:「擔心我了?」

  「我才不擔心。」

  「你就不能老老實實說一句你擔心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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