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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八


  顧耀東戴著手銬的手緊緊抓著話筒,焦灼地等著。內屋的三人不斷地踹門,撞門。

  李隊長開了門,慢吞吞走過來,拿起夏繼成桌上的電話夾在肩膀上,一邊繼續織毛衣一邊說道:「喂?這裡是……」

  顧耀東仿佛見了救星,沖著電話大喊:「隊長我是顧耀東!我找處長!」

  「你說處長啊?處長他不在啊……你在莫干山玩得開心不?」李隊長發現有一針織錯了,於是一邊專心數著針數,一邊心不在焉地閒扯著:「去哪兒了?還能去哪兒啊,他去副局長家裡,他們有牌局,這會兒可能正打得熱火朝天,不好打擾的。你有什麼事情先告訴我,回頭我再……喂?喂?怎麼斷了。」他嘟囔著掛了電話。

  顧耀東手有些發抖,他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重新搖電話:「喂,我要接上海市警察局齊升平副局長家。」他轉頭望向房門,楊奎在屋裡拼命踢著,一下,又一下,眼看門已經被踢裂了。顧耀東緊緊抓著話筒,滿頭大汗。

  齊升平家裡賓朋滿座,唱片機裡響著輕柔的歌聲。齊升平、夏繼成和兩個男人在打麻將。幾名夫人坐在一起聊天,另外幾名男客在喝著香檳高談闊論。

  電話響了。

  用人接電話:「喂。你好。」她放下電話走到麻將桌旁:「先生,電話是找夏處長的。」

  夏繼成詫異:「找我?」

  齊升平:「把電話拿過來。」

  用人拖著電話線,將電話送到夏繼成身邊,遞上話筒。

  夏繼成嘀咕著:「誰呀,打到這兒來了。喂?」

  顧耀東聽到話筒裡傳出夏繼成聲音的一瞬間,聲音也有些顫抖了:「處長……我是顧耀東。」

  「莫干山電話線不是斷了嗎?你怎麼打來的?」夏繼成一邊不動聲色地聽電話,一邊繼續打牌。

  「我在王處長的房間,整個莫干山只有這一部電話能打通。處長,我覺得莫干山有問題。到這裡的第二天,有一名叫邵白塵的作家發現有人埋屍體。因為這個他接連遇到危險,現在……」因為太過緊張,顧耀東說著說著竟然失聲了。他清了清嗓子,繼續強裝鎮定地說,「現在下落不明。丁小姐回上海的路上也遇到歹徒,差點被綁架。我擔心其他參加大會的人也會遇到危險,因為……因為我懷疑背後下黑手的人是王……」

  「和了!」

  顧耀東拿著話筒愣住了:「什麼?」

  麻將桌上,夏繼成高興地推倒牌:「顧耀東,你是我的福星啊!今天晚上這還是第一把和牌!」他拿開話筒,小聲對三位牌友說道:「副局長,二位,不好意思,我先把電話處理了。」然後他拎著電話去了一旁:「你剛才說什麼,我忙著看牌,沒聽清。」

  電話兩頭都沒有人再說話,仿佛是兩個黑洞。

  顧耀東怔怔地拿著話筒,聽著話筒那頭稀裡嘩啦搓麻將的聲音,過了好半天才開口說:「打擾了。」然後他便掛了電話。楊奎三人破門而出,將他按在了地上。

  夏繼成還在那頭拿著電話說:「喂?哎?這臭小子……敢掛我電話!」他不悅地掛了電話。

  顧耀東被楊奎按在地上拳打腳踢,警員拼命拉著楊奎,但是他已經打紅了眼。

  「隊長!要出人命的!」

  劉警官慌張跑進來:「處長回來了!趕緊拉開!」

  很快,王科達走了進來。楊奎這才鬆開顧耀東。王科達不滿地瞪了他一眼,然後朝兩名警員使了個眼色,二人立刻將顧耀東押回內屋,重新鎖上了門。

  王科達:「還嫌亂子不夠多嗎?」

  楊奎滿不在乎地活動著打疼了的拳頭,訕笑:「他自找的。對不起,處長。我下回注意。」

  王科達:「帶人到姓蔡的中槍現場,再仔細查一遍。現場可能有第四個人,保密局的人找不到線索,不代表真的沒有。」

  齊副局長家裡,牌局依然熱火朝天。齊升平喝了口茶,起身下了牌桌:「各位太太也來練練牌技吧,我和夏處長談點事情。」

  兩位太太說笑著坐了上來,他和夏繼成二人去了書房。

  齊升平關了門,點了根煙:「電話都打到這兒來了,莫干山有情況?」

  「電話裡聽得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在彙報他保護丁作家的情況。這小子好像是剛知道王處長房間裡有電話能打通,大驚小怪的。如果真有什麼情況,王處長應該早就跟您彙報了。」夏繼成說得很無所謂,似乎那真是一通無關緊要的電話。

  「王處長一直沒來電話。估計也是沒什麼可彙報的。不過我這邊倒是有個情況。你聽說過一個叫傑克·福特的美國記者嗎?」

  夏繼成假裝回想了一番:「是不是那個美國《生活》雜誌的攝影記者?好像是年初才派來上海的吧。」

  齊升平吐了口煙,有些心煩:「這才來了幾個月就搞得不得安寧。一個美國人,跑到上海來專門拍難民、乞丐、妓女,這不是擺明給政府難堪嗎?」

  「我也看過他的照片,貧富懸殊,街頭行刑,市民反抗,大部分都是不適合發表的東西。」

  「偏偏就是這個人,主動提出要去莫干山交流會,今天正在向警局申請通行證。我們還不好直接拒絕。」

  夏繼成假裝不解:「那就讓他去吧。反正交流會也沒什麼見不得光。」

  「繼成啊,你不知道……王處長這次是帶著任務去的。」

  「我知道,保護會場安全嘛。」

  齊升平無奈地搖了搖頭,「你現在是守著二處,兩耳不聞窗外事。大會是內政部辦的,人也是他們邀請的,警局動用整整一個處的警力,當然不會只是去當警衛。」他看了看夏繼成,壓低聲音說道,「這幾天讓他們暢所欲言,是因為他們的言行將決定自己是否還能返回上海。明白我的意思嗎?」

  夏繼成裝作恍然大悟,接著又犯起愁來:「要是這樣……那記者去了可是個麻煩啊!」

  「內政部的意思是找個由頭拒絕。局長讓我來斟酌,這是把難題甩給我了。」

  「我倒是覺得直接拒絕不太合適。萬一莫干山有一批人回不來被他知道了,會懷疑我們不讓他去是因為心裡有鬼。到時候在公開場合質疑,我們會很麻煩的。不如就學丁小姐,給他也派一名私人警衛,名義上保護,實則嚴加防範,保證照片是乾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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