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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八


  韓波皺了皺眉:「吃不下了,胃裡直發脹。」

  陶妮不再勉強他:「行,有這幾口墊底就可以吃藥了,吃了藥,等胃裡舒服了,再吃一點麵條好不好?」

  韓波點點頭。

  陶妮想逗韓波開心,故意像哄小孩似地說:「你答應的,呆會兒不許反悔啊。」

  韓波又點了點頭,陶妮給韓波倒胃藥。韓波出神地看著陶妮忙碌的身影:「陶妮,你可真會照顧人,以後誰娶了你可真是福氣了。」

  陶妮愣了下,有些尷尬:「是嗎?可惜就是沒人娶我呀。」說著就端著藥遞給韓波,韓波一口氣喝了下去,陶妮看看韓波面色問道:「好一點沒有?」

  韓波不由得笑了:「沒這麼快吧?來,坐到這裡來,陶妮,我們說說話。」

  陶妮在韓波跟前坐了下來。韓波目光柔和地看著陶妮,看得陶妮低下頭去:「陶妮,我一直想找機會跟你說一聲對不起。」

  陶妮有些不安,她小聲問:「怎麼啦?」

  韓波沉吟片刻:「你知道嗎?你寫給我的那封信我是一直到和小杉結婚的前夕才看到的。」

  陶妮迷茫地抬眼,她有點反應不過來。

  韓波輕輕地說:「你還記得嗎?那時候我連著在雜誌上發了好幾篇小說,所以當時許多讀者給我寫信,我就誤把你的信當成了讀者來信,因為種種原因那批讀者來信我一封都沒看。結婚前整理東西的時候,我才在無意中看到了這封信。」

  陶妮的嘴唇動了動,她的內心被重重地撞了一下。但她竭力掩飾著自己,努力裝出一副滿不在乎的樣子來,甚至還咧嘴傻笑起來;「嗨,那都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我都忘了。我以前居然還做過那樣的事情啊?」

  韓波卻有些激動起來:「可是我看了你的信以後內心卻怎麼也無法平靜,我真的很自責,你那時候是那麼真誠,可卻被我那麼愚蠢地疏忽了。」

  陶妮低下了頭:「你別這麼說,那時候是我自己太幼稚,太莽撞了。傻乎乎的,什麼也不懂。你肯定笑死我了是嗎?」

  韓波默默地搖了搖頭,他的目光很真誠。陶妮低下頭去,兩人之間出現了一陣小小的沉默。

  陶妮的聲音溫柔地飄了過來:「韓波,我能問你一個問題嗎?如果當初沒有小杉,並且你也及時看見了我的信,你會到操場上來見我嗎?」

  韓波認真地想了想,有些猶豫:「我想,我大概會去的吧!」

  陶妮的內心又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她的眼睛猛然紅了一下,但她卻又像是若無其事似地咧嘴笑了:「你騙我的吧?不過我還是要謝謝你。那時候我得不到你的任何反應,心裡一直擔心你會笑話我的。因為在你面前我確實是有一點自卑的。現在好了,聽你這麼一說我的心裡就什麼自卑都沒有了,我也就原諒你那個可惡的疏忽吧。」

  韓波越發自責了:「陶妮,我真高興和你這麼善解人意的女孩兒做成了朋友。」

  陶妮不無感慨:「我也很高興和你成為了這麼好的朋友。」

  「那我們倆發誓做一輩子的好朋友好不好?」韓波試探著問,陶妮回答的斬釘截鐵:「好啊,我願意,我們拉勾。」

  韓波被陶妮逗樂了:「行,我們這就拉勾。」

  兩人的手指拉到一塊,他們互相凝視著,陶妮的眼睛不由自主地濕潤了,她慌亂地抽出手站起身來:「我去幫你把洗臉水倒了。」

  陶妮逃也似地來到了盥洗室,她把水龍頭開到最大,流淌出的清水發出嘩嘩的聲音,陶妮洗著毛巾,她不斷地用手和毛巾擦著洶湧而出的淚水,只是這一刻,她卻怎麼也抑制不住她內心積鬱已久的情感了!

  許久後,終於平靜下來的陶妮端著臉盆再次走進了韓波的寢室,而韓波也已經歪著頭倒在床上睡著了。

  陶妮輕輕地放好臉盆掛好毛巾,她走過去為韓波蓋上一條毯子,並且試圖把韓波的手往毯子裡放,想不到她的手剛接觸到韓波的手,就被他輕輕地抓住了。陶妮呆住了。這時的韓波其實並沒有完全醒,他握著陶妮的手側了個身,又睡了過去。陶妮慢慢地坐了下來,她任由韓波握著她的手甜甜地睡去,陶妮怔怔地看著韓波,韓波臉上正漾著笑意,神色既安然又滿足,而陶妮臉上的表情卻複雜萬分。他們兩個人的手就這樣抓在一起,久久沒有鬆開……

  陶妮緩緩踏上樓梯,來到了自己宿舍的門口,她看上去又累又乏。剛想開門,卻發現她的門上粘了一張條,拿下紙條一看,頓時臉色大變!紙條上寫著:「陶老師,不好了,出大事了!我們找了你好多次了,你都不在,我們都急壞了。張咪死了,請你趕緊去醫院。」

  陶妮呆在那裡,她的手不禁一松,那張紙慢慢飄落而下,陶妮的眼神裡滿是錯愕,愣了幾秒鐘後,她狂奔樓下而去。

  在醫院的搶救室裡,張咪安靜地躺在推車上,她的身上蓋著白床單。她的家屬和一些師生圍在她周圍,系主任和郭老師也在。張咪的父母在嚎啕大哭。

  陶妮沖了進來,她撥開人群,撲到張咪跟前。她伸手一摸張咪冰涼的臉,人幾乎是要癱軟下來了,她用手緊緊扶著推車,眼淚大顆大顆地掉落下來:「張咪,陶老師來遲了,你怎麼可以就這樣走了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你告訴我啊。」

  張咪的父親是一個長得五大三粗、模樣兇狠的中年男子,他擠到陶妮身邊拉了拉陶妮:「你就是那個讓我們家咪咪寫檢查的輔導員吧?」

  陶妮哀傷地點了點頭,那個男子不由分說伸手就給了陶妮一個大耳光,陶妮的嘴角立刻流出血來。

  張咪父親從口袋裡掏出幾張紙,怒氣衝衝向著陶妮:「這就是我們家咪咪寫給你的檢查,滿滿的三張紙呢,她就是在寫這份檢查的時候心臟病發作而死的。你要這份檢查是嗎?給你,給你,給你!」

  張咪父親將那幾張紙撕得粉碎朝著陶妮惡狠狠地扔過去,紙片撒得陶妮滿頭滿臉都是,陶妮呆呆地站著。張咪父親被人拉住了,但還有其他人沖上來扯拉陶妮的頭髮。

  系主任對著衝動的學生及親屬大叫道:「你們都給我住手,你們大家都冷靜一點行不行?張咪同學的去世我們都很難過,但這不是陶老師的錯。她是按著正常的程式在做工作,你們怎麼可以這樣對待她?」

  郭老師也在一旁幫著說話:「就是啊,你們不要忘了張咪她是先天性心臟病發作,我們學校不追究你們隱瞞病史就已經不錯了。」

  郭老師的這番話把家屬又激怒了起來,場面又開始混亂起來。系主任趕緊把陶妮和郭老師推到搶救室的門外,陶妮呆呆地站在走廊上低頭抽泣著,郭老師站在不遠處抽煙。

  小柯穿著白大褂從走廊那端走來。有幾個實習醫生向他迎面走過去:「司馬醫生早!司馬老師早!」

  小柯和他們打招呼:「你早。你們早。」

  一個實習醫生問道:「司馬老師今天在急診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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