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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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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言實在忍不住,正想發作,在屋裡聽到動靜的海洋趕緊開門出來,一邊招呼著老太太一邊硬把謝言拉進屋裡,關上房門。再一看謝言,她已經氣得臉都紅了,眼睛裡含著淚,聯手裡的包都顧不得放,站在那兒喘著粗氣。 回家換了裙子,是因為謝言做的那檔「歡天喜地闔家歡」得了台裡的「最受觀眾歡迎一等獎」,晚上有頒獎儀式,謝言作為製片人要登臺領獎。她所在部門這是第一次在台裡得到這個級別的獎項,主任非逼著她回家換衣服,穿漂亮點也好給本部門撐門面。而儀式後組裡的小編導自然纏著主任要求請吃飯當作犒賞,飯後一起去唱歌也是部門的傳統節目,謝言作為小頭目,再不情願也得跟著。好容易熬到最後,主任開車送了她回家。本來就已經又擔心女兒又覺得疲憊,還沒頭沒腦受到老太太的猜忌,這種委屈,不要說要強的謝言,就連一般沒脾氣的人也不會允許發生在自己身上。海洋聽謝言氣衝衝地說出真相,覺得很對不住妻子。本來她辛苦地家裡單位兩頭忙活,獨力撐起了這個家,自己就虧欠了她不少,她得了獎,還沒聽到自己的祝賀,反而先被自己的媽誤會了,他滿懷歉意地拉住謝言的手,柔聲道:「言言,我替媽給你賠不是了,她是封建老腦筋,你這個新時代的知識女性別跟她一般見識。別生氣了,啊。你呀,得獎那麼大事,怎麼也不跟我說一聲。等我忙過這一陣,咱家也寬裕了,我再好好送你件禮物表示祝賀,好不好?」 謝言的手被丈夫的大手握著,聽著他溫言軟語的勸慰,稍微消了些氣,但仍然硬邦邦地回他道:「有什麼好送的。」 海洋沉默了一下,突然抱住謝言的腦袋,在她額頭上響亮地親了一口:「這個算是第一期獎勵吧,明天正好是週末,你要沒什麼事就好好睡個懶覺,然後出去逛逛買兩件衣服。我約了土地局個人,得諮詢點事。」他頓了頓,忽然想起了張小雨,又徵求謝言意見:「對了,那個要考林教授研究生的女孩兒,快要考試了,你要不要回頭有空給她打個電話,約她出來輔導輔導?」 「哪有你這樣的啊喬海洋,」謝言剛好起來的情緒又惡劣下去,「誰見過老師上趕著輔導學生的?」 「唉,」海洋內疚地歎口氣,開導謝言道:「咱們不是有求於人嘛。」謝言看著丈夫額頭上還包著的刺眼的白紗布,無奈地點點頭。 麻將是如今最好的交際手段之一。通過麻將交際得多了,海洋和小蔡都成了個中高手,只要跟一個人打過一圈,瞭解了他的風格,就可以掌握他大概什麼時候聽牌,聽什麼張,結果總是八九不離十。費了九牛二虎之力通過王總約到了土地局的劉處之後,吃飯、桑拿這些常規節目一過,豪華的桑拿房裡自然又支起了麻將局。海洋、王總陪著劉處和他帶來的一個心腹四人上陣,小蔡站在劉處身後替他看牌。說是看牌,其實是提示海洋劉處要什麼牌。一個小小的手勢一過,海洋心領神會地扣住手裡剛剛抓來已經自摸的牌,打出一張二條。劉處把面前的牌一推,高興地叫道:「胡了!不好意思啊喬總,清一色!」 「海洋,你是二炮畢業的吧,這一晚上淨點炮了。」王總故意調侃海洋。海洋哈哈一笑,把自己面前的牌胡擼了混進打出的牌堆裡,恭維劉處道:「哪兒啊,劉處的手風太順了。」說著,結了這一圈的帳,又親自給劉處的杯子裡添上熱茶,坐下來繼續碼牌。看海洋送得也夠意思了,王總不失時機地說起了土地出讓金的事。劉處聲色未動,依然彈著「管得嚴,不好辦」的高調。海洋情知「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生怕第一次打交道就給劉處留下急功近利的印象,趕緊打圓場道:「沒事,劉處,您千萬別為難。今天王總幫我引見您,主要還是想讓我認識您,以後有機會跟您學習。來,來,打牌。」 王總看著海洋,嘴角露出一絲笑意,以極微小的幅度點了點頭。 謝言的電話就是在這個時候惡狠狠地響起來,海洋剛按下接聽鍵,就聽到裡面謝言怒氣衝衝的聲音:「我告訴你喬海洋,那個張小雨的事我不管了!」 張小雨還是真讓謝言見識了什麼叫貴族學生。謝言在咖啡廳裡喝了一個多小時的清茶,才看見人家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走進來,不疼不癢地道了聲歉。想著海洋的難處,謝言勉強壓住心頭的火,很客氣地給她倒茶,卻被她冷淡地一句話給攔住了:「對不起,我只喝藍山咖啡。」藍山就藍山吧。雖然謝言心裡暗罵這黃毛丫頭裝小資的噁心德性,還是給她點了一百三十塊一杯的特級藍山。咖啡還沒上來的時間裡,謝言拿著參考資料,想給她串講一下考試大綱,問她林教授開的那些參考書目她都看了沒有,哪知張小雨嘴角一撇,不屑地笑笑,慢聲道:「您就別讓我看什麼書目了,您就直接跟我談談考題的情況吧!」謝言被這句話說愣了,呆望著張小雨半天沒有回過神來。考題,呵,真虧她想得出來。一,自己不知道,二,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訴她啊,那叫洩密,是犯罪!不知這女孩是真的腦子少了根弦缺乏常識還是膽大包天慣了?謝言不禁嚴肅起來,正告她別打考題的主意,好好複習備考是正經。張小雨一聽謝言的意思,再次撇撇嘴,連沒上來的咖啡也不要了,託辭說有別的事補習改天再說,拿起精緻的名牌小手袋頭也不回告辭離開,連句要送謝言的客套都沒有。謝言眼睜睜地看著她走出門,鑽進門口一輛紅色小寶馬,發動了絕塵而去,不由得怒火中燒。 18 趕走小菊的念頭在老太太心裡應該算是盤桓已久,謝言包括小菊自己多多少少也都看出了點端倪,特別是在又一次為怎麼帶貓貓引發了嚴重爭執以後,小菊自己也提到了離開。謝言苦口婆心地勸,還主動提出再給小菊加100塊錢工資,用誠意打動了小菊,她才答應再留下來試試。只是大家都沒有想到,老太太竟然瞞著所有人使出了最絕的一招——直接換人。 那次的爭執包含著一個必然與若干連環的偶然。必然是老太太看到貓貓的頭睡得不平,又生出了新想法,自己給貓貓縫出一個傳統的、經典的綠豆枕頭。老太太的手使不上勁,這個在她身體健康的時候甚至用不了一個小時的活計足足耗費了她幾天的時間,並且她拒絕老爺子的幫助,因為他的活她信不過。拿縫好的枕頭給貓貓換上,小丫頭嫌硬,又開始以哭鬧抗議。小菊聽到孩子的哭聲過來,自然又要跟老太太提提謝言回來同意了再這麼辦的建議,讓老太太心情相當不快。老爺子本著息事寧人的目的,主動把枕頭先撤下來,說等孩子睡著了再給換上,慢慢習慣。老太太連一個支持者都找不到,生氣地去奪老爺子手裡的枕頭,兩頭一用力,封口上原本就不結實的縫線給綻開了,一殼子綠豆爭先恐後從不見天日的枕頭裡湧出來,撒了一地。這個偶然傷了老太太的心,她推著輪椅氣哼哼地離開一片狼藉的現場,而小菊在去廚房拿掃把的路上,一個沒留神踩到溜滑的綠豆,重重地摔了一跤,扭到了胯骨。這又是一個偶然。老太太找出了自己帶的紅花油,好心給小菊讓她擦擦,只是惱著小菊動輒拿謝言和孩子姥姥壓自己的做法,嘴上刻薄了幾句,說她走路也不看著點云云。沒等小菊真正動怒,老太太放在小菊身邊的紅花油瓶子就被小菊擦桌子時一個無心的拐肘給打翻在地,瓶子碎了,氣味濃重刺鼻的紅花油緩緩流動下滲。所有不受人為意願主宰的偶然發生完畢,也點燃了老太太與小菊正面衝突的導火索。小菊自然是故意的,老太太確信不疑,一個沒上沒下的小保姆,嫌自己支使了她心裡有氣,所以就摔摔打打地示威,這是明著打人的臉,哪怕是自己兒子閨女,敢這麼幹也不能輕饒了。而小菊又覺得老太太蠻不講理,明明只是無心之失,卻惹得她一套一套的刻薄話像小刀子一樣,一下一下淨往人心上最受不了的那一塊剜,打人還不打臉呢。 爆炸發生了。小菊呆不下去,老太太也決不再留她。所以兩天之後,當一切看上去似乎如常進行時,一個叫張久香的新保姆敲開了海洋家的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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