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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哎呀爸,您看您這是幹什麼?」水蘭趕緊扶老爺子在床邊坐下,寬慰他道,「媽沒您想得那麼嚴重,醫生說昏迷是正常現象,過一段時間就會醒過來。」

  老爺子點點頭,歎了口氣:「就差小四了。我就擔心你媽要是突然……那就見不著了。」

  「不會的爸,」水蘭握住老爺子的手:「您跟我媽都還沒看見小四結婚,能放心走嗎?走,能閉眼嗎?」

  範磊替下將近一日一夜沒合一眼的海洋,讓海洋跟老爺子一道從醫院回了家。扶著老爺子遠遠望見自家院牆上騎著的一抹殘陽,海洋的心裡突然泛起一種莫名的感動。

  喬家老兩口還住的是幾十年前蓋的老平房,環繞幾間屋,用紅磚圍出一個不大的院子。因為建得太早,院子連廁所都沒有,後來就倚著院門口的牆,又搭了個露天的簡易小廁所,人站在裡面,外頭人來人往的全能看到。海洋做生意手頭活便之後,提了好幾次想給父母買套像樣的單元房,可都被母親拒絕了。她不願被關進鴿子籠一樣的單元樓裡。「你想想,就你爸那胳膊腿,要是住樓房,見天上上下下的我能受得了嗎?可別給我出么蛾子了!」母親既然不同意,父親自然也不會有什麼別的主意。老兩口就一年一年的,在這愈來愈顯頹敗的舊平房裡衰老下去。

  伺候父親吃了藥,海洋拉把椅子,在父親的躺椅前坐下。沉吟片刻,海洋道:「不是我不讓小四回來。現在小四在美國是『黑』著,要是回了國就再也出不去了。」

  老爺子抬頭看他一眼,沒有說話。

  「現在人家正經『海龜』回來都沒工作,他一個在美國瞎混的回來能幹嗎?不是我提,當初您和我媽讓我管小四,我給他找了多少工作他都幹不下去。沒辦法我這才花30多萬送他出去。雖說他現在在美國是打黑工,可大小也買了輛車,也租著不錯的房子,估計掙錢還行,說不定哪天美國大赦,還能混著個綠卡。就算最後他還得回來,起碼也得再掙些錢再說呀。要不他回來還靠我管著不成?」

  父親無話,半晌後歎了口氣:「我心裡有數,小四的那些麻煩事多虧你給他張羅了。是我和你媽沒本事,從小就把他慣壞了。」

  「也不是這麼說……」海洋看著老父親灰白的頭髮,心裡不忍。

  「我聽水靈說,謝言住院了?」

  海洋這才想起來,自己幾乎整整一天沒給謝言打電話了。他趕緊掏出手機撥謝言的號碼,可接通的長音「嘟嘟」地響了一遍又一遍,卻始終無人接聽。難道謝言也出了什麼問題?他恨不得能像無線電波一樣立刻飛回北京。他決定就照父親說的,母親一醒,就趕緊回去,無論如何,他要陪著謝言等孩子降臨。

  母親病情的突然惡化是在淩晨時分。那時候海洋已經聯繫上謝言,知道她沒接電話是去跟病房管理員吵架了。騰出來的病房床位被管理員一個同學的老婆走後門加塞占去了,謝言氣不過,又擔心新來的一個得了流感的孕婦傳染自己,一氣之下收拾東西回了父母家。海洋打了一圈電話,千方百計托關係找熟人,說好了第二天一定給謝言安排出病房床位,又擔心自己跑這麼一趟又被老馬那王八蛋鑽了空子,不兌現一周內給錢的承諾,思前想後,剛迷迷糊糊合上眼睛,就接到了水蘭打來的電話。

  「媽突然情況就不好了,大夫正在搶救,可能不成了……」水蘭的聲音帶著哭腔,「你趕快過來吧!」

  海洋和父親一起趕到醫院,得知母親腦內又有血管破裂,顱內壓太高,需要馬上作手術,否則會有生命危險。然而手術也存在50%的死亡率。作,還是不作?楊主任拿著手術書,默默地等待喬家一家人做決定。

  「作。」海洋沉默半晌,果斷地說,「手術起碼還有50%的希望,你們說呢?」

  水靈和水蘭滿眼淚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也不搭腔。

  範磊輕輕咳了一聲,開口道:「我同意海洋的。」

  海洋把詢問的目光轉向父親,輕輕叫著:「爸?」

  喬戰勇看看團團圍住他的兒子和女兒,又看看搶救室的方向,兒女們焦灼又期待的目光落在他身上,沉甸甸的。

  終於,老爺子輕輕點了點頭,但已經滿眼淚水。

  手術室的紅燈從亮起開始就讓喬家人覺得像永遠都不會熄滅似的。每一秒鐘都被拉成了一個世紀一樣漫長。在深夜死寂的走廊裡,那一盞紅燈成了母親從生死線上重回人間的唯一一點指路的光亮。老爺子呆坐在冰涼堅硬的長椅上,呆呆地看著眼前的地面,連海洋往他手裡塞了一杯熱水都渾然不覺。海洋為父親打了水後,在水蘭的身邊坐下來,茫然地哢哢掰著手指關節。然後,手機響了,岳母許萍在那頭幾乎要哭出來:「海洋啊,我們在醫院……」

  海洋騰地站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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