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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鐘躍民探過身來小聲說:"這輩子能有你這樣的朋友,我真的感到很幸運。"

  周曉白輕輕握住他的手:"你呀,害得我和袁軍多年來同床異夢,你作孽呀,對袁軍來說這太不公平了。快給袁軍打個電話,讓他也來,省得這傢伙心裡酸溜溜的,我要告訴他,我終於把鐘躍民給甩了。"

  "我真痛苦……"

  "活該,幹嗎總是你甩別人?你也該嘗嘗這滋味,快打電話呀?把高和鄭桐夫婦都叫來,咱們在一起好好聊聊,我現在很痛苦,整天陷在工作裡,連朋友們都很少見,我很想念大家,你知道嗎?人是不能沒有朋友的……"

  張海洋最近往鐘躍民這裡跑得很勤,寧偉的案子還在懸著,他的心情很煩躁,希望鐘躍民給他提供一些思路。而鐘躍民卻和他閒扯:"我說海洋,那個叫魏虹的小妞兒你到底勾搭上沒有?"

  "還在眉來眼去的階段,她好象對我也有點兒意思,一見我,眼神兒就挺溫柔的,不過,彼此還沒有挑明關係。"

  "你的感覺靠得住麼?別是自我多情吧?就你這歲數,成天又唬著個臉,人家別是拿你當叔叔了。"

  "躍民,你這個人就這點不好,總是嫉妒別人的幸福,別人一幸福,你就感到煩惱,這毛病得改改。"

  "哥們兒,這種事兒你沒經驗,我得教教你,凡事都要早下手,晚了你連湯都喝不上,瞄準了就別猶豫,立刻果斷出擊,窮追猛打,不給對方喘息的機會。"

  "我怎麼聽著有點兒象徒手格鬥,這是搞物件麼?"

  "你怎麼這麼笨呢?白當這刑警隊長了,該利用職權的時候也得用,教教她應該怎樣和領導搞好關係。"

  張海洋沒心思和他胡扯:"得,關於搞物件的問題以後再說,我現在滿腦子都是寧偉的案子。他最近好象蒸發在空氣裡了,我們估計他失去了李震宇的庇護,在北京肯定是無法藏身了,現在很可能藏在外地,通緝令已經發到全國了。"

  鐘躍民歎道:"這小子真是好身手,那個李震宇有些不知深淺,他哪知道寧偉的厲害,竟然想先發制人幹掉寧偉,結果自己倒先丟了命,我看黑道上恐怕沒有人是甯偉的對手。"

  張海洋說:"媽的,當時我晚到了一步,讓寧偉跑了,我看了現場,心裡不得不暗暗稱讚,從專業角度看,這小子幹得相當利索,三發子彈幹掉三個人,全部是眉心中彈,我的人就守在外面,居然沒聽見槍聲,他用空可樂瓶子做的消聲器,看來效果相當不錯,沒想到這小子當職業殺手還真有點兒天份。"

  鐘躍民說:"海洋,咱們換位思考一下,如果你處在寧偉的處境,目前最佳的選擇是什麼?"

  張海洋回答:"要是我,肯定會選擇一條最佳路線逃出國境,我會選擇進入緬甸或泰國,從雲南邊境進入緬甸並不難,寧偉手裡有錢也有槍,可以用錢請嚮導,就算沒有嚮導,那些熱帶雨林也擋不住他,他受過嚴格的叢林生存訓練……"

  鐘躍民遲疑了一下,終於很艱難地說:"我想起一件事,也許對你有點兒幫助,這大概是抓住寧偉的唯一機會了。"

  張海洋眼睛一亮:"你說……"

  "下個月十六號,是甯偉母親的忌日,他母親的骨灰安葬在郊區的北山公墓,是父母合葬墓,你知道,他是個孝子,他很有可能在逃出國境之前要去父母墳前做個告別,這符合寧偉的性格,這個人雖不善表達,但是個心思極重的人,他對母親的感情很深,在部隊時他每個月都給母親發一封信,他對我說過,他之所以拚命苦練軍事技術是想提幹。你可能不瞭解寧偉這種家庭的孩子,他們和吳滿囤的想法都差不多,能當上軍官是他們改變命運的唯一出路,寧偉對我說過,他母親希望兒子能當上軍官,母親的願望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去滿足,其實人的思路都差不多,要是換了我,在亡命天涯之前也會到母親墓前再看一眼。"

  張海洋激動地抓住鐘躍民的手:"躍民,你終於幫我了,到底是老戰友,謝謝了。"

  鐘躍民冷冷地說:"你用不著謝我,我可以告訴你實話,即使寧偉走到今天這一步,我仍然不厭惡他,在我眼裡,他仍然是當年那個滿臉稚氣的新兵蛋子,你想一下,如果當年那個男人毒打的不是自己的老婆,而是另外一個女人,那麼甯偉的行為就是見義勇為,他不但不會被趕出部隊,還會立功受獎,到今天,他可能是個上校團長,我真為寧偉惋惜,人生無常啊,往往因為一件小事,一生的命運都為之改變。"

  張海洋黯然無語,鐘躍民傷感地長歎一聲。

  此時甯偉正在雲南邊境一個小鎮的旅館裡,正悠閒地躺在床上看《笑傲江湖》,這類新派武俠小說是寧偉唯一可以接受的文學作品,他通常是不看書的。

  為了躲避通緝,他對自己的外形做了一些調整,以前他的髮型是"板寸",而現在卻留長了頭髮,把頭髮向腦後梳過,還用髮膠固定住,這就成了"背頭"。他故意把眉毛剃短,留起了鬍子。寧偉確信自己的形象和通緝令上的照片有了很大改變,他知道警方手裡只有一張自己入獄時照的照片,那時他剃了個禿子,嘴上也沒留鬍子,還有兩道很漂亮的劍眉,這種簡單的化妝術的確很奏效,這一路上他沒有遇到什麼麻煩。在貴州的一個小縣城裡,他還在長途汽車上抓住了兩個扒手,他把這兩個倒楣的傢伙扭送到當地的派出所,受到值班警官的表揚,其實寧偉的目的就是想和員警們打個照面,驗證一下自己的化妝術,這是一招兒險棋,但他不大在乎被人認出來,他手槍的保險已經打開,隨時可以拔槍射擊,員警們沒認出他,算是他們命大。

  甯偉從北京到雲南邊境竟走了兩個星期,他坐長途汽車專走縣與縣之間的路段,儘量避開大城市,有時走完一段路還要休息兩天再繼續走,反正寧偉有的是時間和耐性。

  珊珊是和寧偉分開走的,她乘火車直接到達目的地,先找到自己的一個遠房表哥,通過表哥和當地的蛇頭接上了關係。

  寧偉捧著書看得正入迷,突然聽見有人在輕輕敲門,他閃電般從枕頭下抽出手槍,撥開保險,他將手槍插入褲兜,穿上西服上衣,走到門後問道:"誰?"

  門外傳來珊珊的聲音:"是我。"

  寧偉打開門,珊珊閃身進來,把門關上,然後抱住寧偉吻了一下:"想死你了。"

  寧偉輕輕推開珊珊說:"先說正事。"

  "我和那個蛇頭談了,他開價五十萬元。"

  寧偉沉吟道:"五十萬當然沒問題,關健是他能為我們做什麼?"

  "他保證把我們護送到泰國,包括辦理有關證件,還負責和當地的一位黑道老大接上關係,條件是先交一半定金,另一半到曼谷後付。"

  "聽起來還不錯,可以成交,但你要警告他,一旦我付了款,他要保證守信譽,要是耍花招,我就殺了他。"

  "你放心吧,我表哥說,這個蛇頭幹這行已經十幾年了,從來沒失過手,他不光做泰國生意,連加拿大,南美等國家都有入境管道。"

  甯偉冷冷地說:"你表哥可靠嗎?要是在他這兒出了問題,我照樣殺他,哪怕他是你的表哥。"

  珊珊生氣地回答:"寧偉,你現在真是殺人殺紅了眼,早晚有一天,你會殺了我。"

  "你?我不會,你幫過我,我會報答你,在這個世界上除了你,我可以殺任何人。"

  "那鐘躍民和張海洋呢?"

  寧偉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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