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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第二十章

  [出獄後的鐘躍民才發現,找個工作可真不容易,傻了不行,精明也不行。鐘躍民說,社會結構好比一張千層餅,每個人都呆在屬於自己的那一層,熱衷於拉野鴛鴦的"黑司機"。一個風雨交加的夜裡,寧偉躍過高牆。]

  檢察官魏平帶著鐘躍民從看守所的大鐵門裡出來,魏平在值班室的門口與哨兵辦理釋放手續。鐘躍民仰頭向天空望去,空中的太陽亮得刺眼,四周景物在晃動,他感到一種暈眩,

  連忙用手捂住眼睛。

  魏平辦好手續走出值班室,他發現鐘躍民有些站立不穩,連忙關切地扶住他:"鐘躍民,你沒事吧?"

  "有些頭暈。"

  魏平說:"剛從裡面出來都這樣,很快就會適應的。"

  鐘躍民懵懵忡忡地問:"我的案子就算完了?"

  "是啊,從現在起,你自由了,我不是已經告訴你結論了嗎?"

  "我沒注意聽,你再說一遍吧。"

  魏平不滿地說:"你這人什麼毛病,心不在焉的?好,我再說一遍,經過調查取證,你的挪用公款罪可以成立,但考慮到你的認罪態度和積極退賠的行動,更重要的是在押期間有重大立功表現,救了一條人命。所以檢察機關對你做出免於起訴的決定,你聽明白了嗎?"

  鐘躍民倒較起真來:"你說我在案發後積極退賠,這不符合事實,我沒有退賠,誰匯的款我不知道。"

  魏平火了:"聽你那意思,是想否定檢察機關的結論,好象我們放你放錯了,你是不是挺留戀號裡?要不這麼得了,我再把你送回去。"

  鐘躍民想了想說:"要是你能做主把熊瞎子那小子和我關在一個號,我就願意回去,他弄斷我兩根肋骨總不能就這麼完了,到我傷好了,還想和他交交手,我得弄斷他四根肋骨。"

  魏平說:"算了吧,你也沒吃虧,把人家的鼻樑骨都打碎了,下巴也脫臼了,為搶救這小子花的醫療費比你的還多,醫生說,碎骨傷及了他的運動神經,要不是搶救及時,那小子就完了,鐘躍民,你出手也真夠黑的。"

  鐘躍民越想越覺得自己吃了虧:"我要是沒救遲寶強那小子,是不是也一樣免於起訴?那這場架算是白打了,重大立功表現也該給點獎金什麼的。"

  魏平笑道:"你做夢去吧,要不是立功,你這件事至少判個一兩年,還獎金呢?別淨想這美事兒。"

  鐘躍民說:"那我回家了。"

  魏平主動提出:"我開車送你吧?"

  "算了,你那身制服再把我爸嚇著。"

  魏平掏出了記事本說:"給我留個電話號碼吧?以後交個朋友。"

  鐘躍民寫下電話號碼,開玩笑道:"以後我再犯了什麼案子就不怕了,咱檢察院有人呀。"

  魏平說:"再犯案子,我照抓不誤,不過……在你沒犯案之前,我還是願意和你交個朋友,平心而論,你小子倒不招我討厭。"

  寧偉這次的禍可惹大了,才短短幾分鐘時間,錘子在他的手裡就沒了人形,要不是員警來得快,錘子很可能就被弄死了,據員警說,當他們把錘子和兩個同夥送進醫院急診室搶救時,那個值班的實習醫生都嚇壞了,他從來沒見過這麼重的傷,錘子的肋骨被打折了七根,脾臟破裂,兩條腿多處粉碎性骨折,眼睛的視網膜脫落,視力已經消失,只有光感,內臟也多處受傷出血,這類傷患就算經過搶救保住了性命,今後也只能在輪椅上苟延殘喘地度過後半生。錘子兩個同夥的傷比他稍微輕點兒,但也會落下嚴重殘疾。還有當時上前制止寧偉的四個保安員,他們也不同程度地受了傷,最窩囊的是,他們四個手持警棍的大漢,竟在一瞬間被赤手空拳的寧偉打倒,警棍倒成了寧偉的兇器,錘子的兩條腿就是被警棍猛擊致殘的。

  寧偉被捕後,對自己的行為供認不諱,他表現得很合作,曾多次向警方表示,他對那四個受傷的保安員表示抱歉。至於對錘子及其同夥造成的傷害,寧偉表示很滿意,他認為自己已經達到了目的,他的目的就是想讓錘子在輪椅上度過後半生,不然他還會去行騙。寧偉對於自己即將面臨的重刑毫不在乎,他表示願意接受法庭審判。

  寧偉的案子很簡單,用不著太多的調查取證,這是場光天化日之下的傷害案,人證物證俱在,甚至連請律師都顯得多餘,寧偉在看守所裡向法官表示對請律師沒興趣,他的家人似乎也請不起律師,於是法庭決定為他指定律師。當時鐘躍民還在看守所裡沒出來,和寧偉比較親近的人只有張海洋了,張海洋沒有猶豫,自己花錢請了律師,他希望律師的辯護能減輕對寧偉的判決,能少判一年是一年,寧偉曾經是他的戰友,還當過他的徒弟,張海洋不能不管。

  法庭開庭那天,鐘躍民和張海洋很早就趕去旁聽,甯偉被法警押進法庭,坐進被告席時,還回頭向坐在旁聽席上的鐘躍民和張海洋點頭示意。

  法庭辯論很快就結束了,甯偉的律師為他做了辯護,理由有兩點,第一,寧偉的犯罪事出有因,他是在被騙後忍無可忍才採取的行動。第二,他在預審期間認罪態度較好。律師希望法庭能考慮到甯偉曾在部隊立過功,對他予與從輕處罰。

  公訴人對律師所做的辯護沒有反駁,可能是認為沒有反駁的必要,寧偉的案子事實很清楚,按照《刑法》的條款判就是了。

  法庭的審判長在經過合議廳商議後開始宣讀判決書:"……被告人甯偉為索取債務,造成重傷致殘三人,輕傷四人的嚴重後果,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刑法》第一百三十四條之規定,被告人甯偉重傷害罪名成立,現判處被告人甯偉有期徒刑十五年,剝奪政治權利五年……"

  被告席上的寧偉無動於衷地仰頭望著天花板。

  旁聽席上有個女孩子突然哭了起來,鐘躍民和張海洋驚訝地回頭看了她一眼,這個女孩子是誰,和寧偉是什麼關係?這個念頭在他們腦海裡閃了一下。

  甯偉被戴上手銬押上囚車,鐘躍民和張海洋匆匆從審判廳裡追出來。

  鐘躍民喊道:"寧偉……"

  寧偉抬起頭望著他:"大哥,我對不起你,害得你吃了官司,不過,我總算是報了仇。"

  鐘躍民說:"寧偉,你聽我一句,在監獄裡千萬別再惹事,爭取早點出來,我們會去看你。"

  張海洋也喊道:"甯偉,你要保重啊,戰友們都會去看你,你母親那裡請放心,我們會替你照顧的。"

  囚車裡的寧偉不吭聲了,只是向他們投出訣別的目光……

  秦嶺和周曉白又在"紅玫瑰"咖啡廳裡見了一面,兩個女人輕輕地握握手,然後相對而坐,她們誰也沒有說話,只是互相凝視著對方,似乎都想從對方的臉上解讀出她們共同關心的那個男人的資訊。

  秦嶺終於打破了沉默:"周小姐,你見到鐘躍民了?他還好嗎?"

  周曉白回答:"見到了,他精神還可以,可是……你為什麼不見見他呢?要不是你的幫助,他恐怕不會這麼快就出來,還有,你為什麼不讓我對他說呢?我不明白。"

  秦嶺淡淡地說:"我想,我和他的關係已經結束了,所以沒必要再見了,況且,我也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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