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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二四


  "是,女朋友。"

  李援朝歎了口氣:"躍民啊,你他媽早晚會栽在女人手裡,好,讓她來吧,我想辦法就是。"

  自從鐘躍民到正榮集團公司任職後,他的生活發生了巨大的變化,生活就象個瞬息萬變的萬花筒,命運之手輕輕將它一轉,就能變幻出各種五彩繽紛充滿誘惑的畫面。進入正榮集團已經幾個月了,他在整個集團公司的部門經理中竟然成了佼佼者,他所領導的貿易部超額完成了董事會規定的利潤指標,使董事們大為驚訝,連推薦他進入公司的李援朝都臉上有光,並到處吹噓自己是慧眼識英才,在引進人才方面為公司立了一大功。

  鐘躍民自己還算冷靜,通過幾個月的商業運作,他終於明白了這類大公司商業成功的秘訣,其實說起來很簡單,鐘躍民把它歸納為兩點,一是占了雙軌制的便宜,各種緊俏物資平價進,議價出,人為設置的差價在極短的時間內就能獲取巨大的利潤,如同天上掉下的餡餅。第二點,進行這種掠奪式商業運作的前提是對資源配置的高度壟斷。有了這兩點優勢,即使是個弱智者也能立於不敗之地。就連鐘躍民這種對商業運作一竅不通的人,也能看出這種經營方式絕非長久之事。鐘躍民發現,當權力介入到商業運作中的時候,往往產生出令人目瞪口呆的結果,做生意不一定需要本錢,譬如你從某主管部門拿到一張兩萬噸平價化工原料的批文,你根本用不著費那個事,將原料購入再加價賣出,你只需在每噸原料的價格上加上你希望得到的利潤,直接把批文賣掉就是了,舉手之間幾十萬元利潤便從天而降,這種生意和明搶差不多。

  一輛"皇冠"牌轎車停在玻璃旋轉門前,門衛拉開車門,西服筆挺的鐘躍民鑽出汽車。他走進大廈,矜特地向迎面碰見的熟人點頭示意。

  他的辦公室在這座大廈的八層,從電梯裡出來,通往辦公室的走廊上鋪著厚厚的羊毛地毯,迎面而來的白領小姐微笑著向他打招呼,鐘躍民做出紳士狀頻頻向小姐們點頭示意。

  鐘躍民走進辦公室,穿著西服套裙的女秘書何眉迎過來,她接過鐘躍民脫下的西服上衣掛好,又送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

  鐘躍民啜著咖啡站在落地式玻璃窗前向窗外眺望,整個城市盡收眼底,高低錯落的高樓大廈形成大都市特有的城市輪廓線,樓下的大街上,火柴盒大小的汽車川流不息。

  電話鈴聲響了。

  鐘躍民隨手打開免提裝置,電話機裡傳來高的聲音:"鐘經理,我是高,我正在拱北海關報關,咱們公司的貨物已經通過檢查,報關順利,我是不是可以回北京了?"

  "小高,你暫時還不能回京,明後天還有幾批貨,報關手續還得你來做。"

  "可我在廣東已經呆了好幾個月了,從這個口岸趕到那個口岸,象救火隊員似的,我是不是永遠不能回北京了?"

  鐘躍民耐心地說:"小高,不要發牢騷,大家都沒閑著,要是完不成利潤指標,咱們都得喝西北風去。"

  "好吧,聽你的,我不發牢騷了,躍民,好幾個月沒見你了,你好嗎?"

  "我還好,你呢?"

  "別的還好,就是有點兒孤獨感。"

  鐘躍民笑了:"這我可沒法幫助你,我還孤獨呢。"

  "得了吧,我聽說你現在快成蜜蜂了,四處采蜜,我沒冤枉你吧?"

  鐘躍民嚴肅起來:"工作時間不要開這種無聊的玩笑,這是公司的紀律,你呀,要把心思用在工作上,聽見沒有?"

  "喲,幹嗎這麼嚴肅?真沒勁,我不理你了,再見……"高掛斷電話。

  鐘躍民點燃一支香煙,把身子埋進高背皮椅裡,高的電話使他想起了這個姑娘的存在,這幾個月來,他幾乎把高忘在腦後了。

  由於鐘躍民的堅持,李援朝只好答應他的條件,高和鐘躍民一起進了正榮集團,鐘躍民把她打發到廣州辦事處做常駐代表,他沒想高居然是個很能幹的女孩兒,她很珍惜這個機會,在廣州工作得很有起色,很多事情根本不用鐘躍民提醒,她總是主動就把事情處理好,鐘躍民對這個女孩子很滿意,總是在自己的職權範圍內給予高最高的工資和獎金。高是個懂事的姑娘,她在當著別人時便很恭敬地稱他為"鐘經理",只有和他單獨說話時才叫他的名字,高的理由是,當初他們做為合夥人時已經講好了,兩人的身份地位是平等的。而鐘躍民心裡隱隱有種感覺,這丫頭人小鬼大,總想在輩份上和他拉平,不知憋著什麼主意。鐘躍民現在忙得很,他近來身邊美女如雲,根本應付不過來,對高這類的小姑娘不感興趣。

  秘書何眉拿著資料夾進來:"鐘經理,請您簽字。"

  鐘躍民連看也不看就在文件上簽了字:"還有事嗎?"

  "今天收到十幾張宴會請柬,我想了一下,其中有兩家恐怕是不能推辭的。"

  鐘躍民無所謂地說:"你安排吧,去哪兒都成。"

  何眉合上資料夾又似乎想起了什麼:"哦,對了,我聽說李總昨天向董事會上提出要給您獎勵,說貿易部自從您來以後,工作大有起色,總是超額完成利潤指標,董事會也認為您的確是個人才,決定給予物質獎勵,祝賀您,鐘經理。"

  鐘躍民噴出一口煙,自言自語道:"這就叫人才?正榮集團不過是占了雙軌制的便宜,平價進,議價出,利潤如同天上掉下的餡餅,這種活兒傻子也能幹。"

  何眉嫣然一笑回答:"理論上是這樣,但在實際運作中,可不是每個人都能操作好的,在國有公司和民營公司之間,需要有一個平衡點,從經濟學角度看,商業行為要符合利益的最大化原則,一個行為,要使雙方得益,這種行為才是有效的,鐘經理,您現在已經做成了雙嬴的局面,我們公司賺到了利潤,和我們打交道的客戶也發了財,對您的為人也有口皆碑,這不是雙嬴嗎?要叫我看,您的才能體現在操作手段上。"

  鐘躍民笑笑:"何眉,假如我這個職位讓給你坐,你是不是會比我做得更好?"

  "這種假設目前還不能成立,因為社會資源的運用是有條件的,社會階層,家族,血統都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是一個龐大的社會網路,這個網路之所以接納你,是因為你本身就是這個社會階層中的一員,而我卻不是。"

  鐘躍民詫異地看了何眉一眼:"問句不太禮貌的話,你今年多大?"

  "沒關係,不問女人的年齡,這是西方社會的規矩,咱們是東方人,不必按他們的規矩行事,我今年二十五歲。"

  鐘躍民毫不掩飾地注視著何眉,其目光極具侵略性,何眉則很大方地迎住他的目光,沒有絲毫的怯意,她漂亮的臉龐上帶著柔和的微笑,一對酒渦在面頰上時隱時現。辦公室裡突然出現了冷場,兩個人都沉默了,只是在靜靜地對視,何眉索性坐在鐘躍民的對面,把手似乎很無意地放在寫字臺上。

  鐘躍民心領神會地向前挪挪身子,把自己的手覆蓋在何眉的手上,何眉的另一隻手立刻做出反應,也輕輕地握住鐘躍民的手。何眉感到鐘躍民的手很不老實,他在撫摸之際還忙裡偷閒地輕輕撓幾下她的手心。

  鐘躍民手上忙著,嘴裡還沒話找話地說:"才二十五歲?你的謀略和年齡很不相稱。"

  何眉笑道:"鐘經理,我實在弄不清您是在誇我還是在挖苦我。"

  "我不過是對你產生了點兒好奇心罷了。"

  "你有研究女人的習慣?"

  "這有什麼不好嗎?"

  何眉抽回了手說:"看來我得給您這個機會,我對學術研究向來持支持態度,可以提個建議嗎?"

  "當然。"

  "把今晚的宴會推掉,我請我的上司吃晚飯如何?"

  "這主意聽起來不壞啊。"

  鐘躍民近來淨為女人的事忙乎了,在具有中國特色的生意場上,除了盛宴就是美女了,他每天有數不清的應酬,處在他這種位置上是很容易結識女人的。自從他到了正榮集團後,他的生活就變成了一場鬧劇,每日每時都充滿了戲劇性,你永遠鬧不清明天會發生什麼,平時在大街上難得一見的美女,此時就仿佛是被上帝用魔法從某個角落裡呼喚出來,成群地出現在他身邊。鐘躍民一開始還算清醒,他心裡明白這些美人兒都是些現實主義者,不過是各有所圖罷了。不過,時間長了鐘躍民就有些迷糊了,他無法拒絕美人兒的盛情,哪怕是假的,他也願意把它當成真的。鐘躍民時常這樣安慰自己,生活好比一個大舞臺,每個人都可以是演員,舞臺上的愛情故事不過是在作戲,大家應該都知道演戲的規則,大幕一落,演員們各自回家。他覺得自己十五年的軍旅生涯,猶如在廟裡當了十五年的和尚,現在總算還了俗,他該過一種正常男人的生活了。

  鐘躍民在辦公室裡與何眉進行了十幾分鐘的對話,雙方就明白了各自想要的東西。鐘躍民認為何眉是一隻主動撞在他網上的鳥兒,他不能拒絕這只鳥兒。再換一種思路想,自己又何嘗不是何眉的鳥兒呢?也許何眉的網張得比他還早呢。

  那天晚上,鐘躍民推掉了所有的宴請,把何眉帶到他常去的一個西餐廳,這家西餐廳的老闆很會營造氣氛,深諳燈下看美人兒的效果,這裡的燈光柔和幽暗,不經意間製造出一種夢幻般的浪漫氛圍,樂臺上有一支身穿黑色燕尾服的小樂隊,正在專心致志地演奏巴赫的絃樂四重奏。典雅的音樂仿佛從很遠的地方輕輕飄來,雪白的桌布上擺著斟滿紅酒的水晶高腳杯,燈光在水晶杯上折射出五顏六色的光芒,起到一種催情的效果,一對青年男女在這種氛圍之下,要是不發生一點兒故事,就顯得太不正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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