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日子(17)_伊北

一七

　　茉莉讀下去，「還要感恩所有幫助過你的人，比如老師，比如朋友，等等，嘆號。」茉莉放下信，「壓力大的哦，生了個孩子就讓孩子感恩，怎麼沒說感我的恩呀，是我把你從茫茫人海中撈起來的好不，還有，誰生的囡囡，嘁！」

　　勁草嚷嚷說別看了。

　　茉莉不理，讀自己的，「中間兩段跳過，要你做一個有擔當的人，要你做一個能堅守的人，中心思想，還是圍著第一段，好了那麼最後，爸爸要告訴你，父母給予孩子最大的禮物，是給了孩子生命，寄託了他們對生命的延續，爸爸希望你幸福快樂。愛你的爸爸，沒了。」

　　這一段家書，茉莉讀得一腦門都是。她私心裡想著，有這種爸爸，兒子能過得好麼。兒女是應該孝順的，但父母不能主動要求，主動要求就不對了。兒女是否孝順，是一個自然產生結果，是能要求的嗎？你要求了，他就不是孝順的孩子，你有什麼辦法。

　　好笑的。

　　茉莉用腳趾夾勁草屁股上的肉，勁草疼得躲開。茉莉苦笑道：「什麼感想？」勁草說沒感想。茉莉說：「你以後，不許給我女兒寫這種家書，要人命的。」

　　勁草說放心，家書到此為止，下一代沒有了，我寫字也不好看。茉莉呵呵道：「我怎麼覺得，這個家書是寫給我看的呢。」

　　「又多想。」勁草坐起來。

　　褲子口袋裡，手機震了一下。茉莉背過身，瞄一眼。又來了。媽的。這次更赤裸：你老婆什麼時候搬走，我們去迪士尼玩。

　　小心臟哇涼哇涼地。

　　她要搬家黑手都知道。這什麼人？！什麼情況？！難道勁草真有故事？！茉莉轉過身，把手機藏好。這一次，她不向勁草透露，她要獨立作業，完成情報工作。茉莉突然有點懷疑，勁草去金山工作，是不是有貓膩。又或者，是公婆在搞鬼。那真叫老驥伏櫪了，這麼大年紀，還學會發匿名短信。

　　勁草雙手一撐，身子在床上彈了兩下，人過來了。茉莉唬了一跳。他一伸手，把信拿過去，折好，塞進信封。又起身去書架上找了本英漢大字典，隨手翻開，把家書夾了進去。

　　§第11章

　　搬家前歡天喜地，真搬過去了也就那樣。地方實在小，一居，她跟女兒住都有點擠。可是能有什麼辦法呢，都是自己選的。

　　榴榴鼓勵茉莉，「慢慢來，你這等於建立根據地了，只要堅持下來，勝利最終還是你的。」

　　茉莉苦笑，「多久？五年，八年，還是十年，老頭老太太身體好著呢。」榴榴說：「他們不會一直住在這吧，好意思的？」茉莉說：「真沒有一點不好意思。」

　　「會不會是對你有意見。」

　　「隨便。」

　　「我的意思是，嫌你沒有給他們生孫子。」

　　茉莉發氣，「誰生誰是孫子。」

　　榴榴往下解釋，「落後地區，觀念陳舊，一個孫女，讓你住小房子，要是一個孫女一個孫子呢，還讓你住小房子？還不得對調呀！」茉莉說：「不是我不想生，哪有機會生呀，半個月才回來一次，以後都這樣了，等於兩地分居了。」榴榴不想茉莉太過擔憂，不往下問了。兩個人靜靜坐了一會兒，都有點感傷。

　　茉莉沒話找話，問她跟大表哥有沒有進展。榴榴說大表哥高冷的，跟霍建華差不多，但她就是喜歡。茉莉點了一下嘴唇，「到沒到這。」榴榴不好意思，作意輕拍她，「想哪去了。」茉莉說又不是高中生，有什麼說不開的。榴榴說不是說不說得開，我覺得大表哥這人蠻紳士的。

　　茉莉戳破了，「那是對你沒興趣。」

　　「喂，生活已經夠殘酷了好不啦，人艱不拆哇。」

　　話確實重。

　　茉莉笑嘻嘻地，「哪天去吃酒吞。」

　　榴榴捏肚子上的肉，「本來想去的，被你說的，不敢去了。」茉莉拿出手機，翻出提到酒吞的那條短信，給榴榴看。榴榴一口葡萄籽差點沒卡喉嚨裡，「還活動呐，白色恐怖呀！能不能報警哇？」

　　茉莉道：「我是做好長期鬥爭的準備了。」

　　榴榴問：「拿它沒辦法了麼。」

　　「問了民警，說這種騷擾消息，很多是從境外發過來的，根本查不到，」茉莉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怕它假裡面還有真。」

　　榴榴反應過來，「那你要小心點。」

　　茉莉鬥轉，「會是我婆婆麼。」

　　榴榴腦經急轉彎，「你的意思是，你婆婆希望你離婚。」茉莉又把一封家書的事說了。榴榴頓時雞皮疙瘩掉一地，分析道：「沒有你，還有其他人呀，她兒子自理能力都沒有，不可能光棍一輩子呀。」茉莉笑說那可不一定，他們可以照顧呀，哪怕照顧不了，後面的事情人家也不管了，他們就要兒子感恩報恩，把老一輩子照顧好了就好了嘛。

　　榴榴又覺得老人不一定會玩這種把戲。

　　茉莉說：「本來我也覺得不應該會，但其實我婆婆淘寶玩得溜得，不能低估。」榴榴大喘氣，想了一會兒，才說：「我感覺我媽也不想讓我結婚。」

　　「不至於吧。」

　　「都不催了。」

　　「過了一定年紀，就不著急了。」

　　「不催也不正常呀。」

　　「你媽什麼時候過來。」

　　「感覺已經在準備了。」

　　「跟老媽搭伴，多好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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