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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五


  表妹拍著胸脯說:「行,沒問題,掙壞了我負責。我還剩下七千多塊錢呢,還怕給你看不起病?」

  表姐摸著肉己撐得不行了的胃,說自己是「大衛『科波菲爾」,又說:「哎呀,這樣下去恐怕不行,我怕我會胃穿孔。」

  表妹馬上說:「旁邊就是王府井,咱倆去那兒消消食吧!「表姐說這是個好主意。兩人結了賬,抹著油嘴就去了王府井商沒出一個時辰,唱東方就把錢包裡剛發的工資悉數花了出去。只買了兩樣東西,就花了七八千塊錢,許兵心痛得胃真疼開了。

  唱東方本來花錢就大手大腳的,這下有了自己的工資,花起來更加理直氣壯了,像高山流水,一瀉千里。她還內疚地對許兵說:「姐,抱歉,這次就不給你和姐夫買東西了,等下個月再發工資,我再給你倆補上。」

  許兵沒好氣地說:「你就別氣我了,再氣我的胃更痛了。」唱東方笑眯眯地明知故問:「你為什麼生氣呢,還氣得胃痛?」許兵更沒好氣:「我參加革命快十年了,掙的工資還不如你這個實習生的一半多,我的價值何在?我的尊嚴何在?唉,這是什麼世道哇!分配怎麼如此荒唐,如此不公平?」

  唱東方的自我感覺更好了,她拍著表姐的肩膀,語重心長地教育她:「姐,你不要這麼牢騷滿腹嘛,牢騷太盛防腸斷啊!你們革命軍人,共產黨人,就是要有這種吃虧在前、索取在後的奉獻精神。你也是受黨教育快十年的人了,怎麼還不如古人呢?古人都知道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嘛。」

  許兵說:「你快給我閉嘴。真是近墨者黑呀。你們這些黑心的律師,專門能顛倒黑白,把黑的說成白的,把有罪說成無罪。」

  唱東方更貧了:「要不我們老闆怎麼能看出我有這方面的潛質,想方設法要把我留下來呢?」

  許兵不跟她貧了,說她:「東方,你花錢也太沖了,這樣可不好。這樣有今天沒明天的哪行啊?」

  唱東方不以為然地說:「我這不是第一次領到丄資嗎?給大姨和大姨夫第一次花自己掙的錢買禮物,當然要傾其所有了。」

  許兵搖著頭說:「你給他們買這麼貴重的皮包和皮帶,你讓我們以後還怎麼給他們買禮物呀?」

  唱東方嬉皮笑臉地說:「那你以後就別買了,都留著讓我來買。」兩人說說笑笑地逛了一大圈,許兵的大胃也消下去了許多。許兵說:「行了,我的食兒也消得差不多了,你的錢也得瑟光了,咱們打道回府吧。」

  兩人上了計程車,唱東方才突然想起來:「姐,你不是要找我說事嗎?」

  許兵一拍手說:「哎呀,可不是嘛。我光顧佔便宜了,差點把正事給忘了。

  許兵如此這般、這般如此地把事情說了一遍,重點渲染了倪雙影的痛苦和眼淚。她知道,唱東方是最見不得別人的眼淚的,她很少為&己哭,她的眼淚大部分都是為不相干的人、不相干的事流出來的。她最見不得別人受委屈,只要見到了,就恨不能多長出一雙手來,好去拔刀相助,幫助別人。這點她跟她表姐很像,都來自于大姨的真傳。

  果不其然,唱東方對倪雙影動了惻隱之心,她恨恨地說:「想不到孟勇敢是這種人,真不是東西。」

  許兵趁熱打鐵,說:「可不是嘛,對這種人,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然後,又這樣那樣地面授了一番機宜。唱東方有些遲疑,有些為難。她問:「這合適嗎?」沒等許兵說話,前邊的計程車司機搶著說話了。北京的計程車司機,淨是些熱心人,還特別樂意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摻和別人的事。這個人到中年的司機,一直在前邊饒有興趣地聽著後邊兩位漂亮小姐的談話,這會兒實在是忍不住了,管不住自己的嘴,開始多嘴多舌了。

  計程車司機在前邊喊了起來:「行!小姐,怎麼不行?這太行了!我太瞭解這種操性的男人了,都是些屬驢的,牽著不走,打著倒退。不給他們點顏色,他們還真他媽不知自己是男的還是女的呢。」

  許兵和唱東方互相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都「撲哧」一聲笑了起來。許兵擠擠眼,調侃地說:「聽見了吧,這是人民群眾的聲音,代表了廣大人民的心聲。」

  計程車司機更來勁了,說:「敢情!我比人大代表還人大代表呢。小姐,您就聽我和您姐的沒錯,好好收拾收拾那小子去。」

  到了大院門口,暴發戶唱東方沒錢付車費了,先下了車。許兵留在車上掏腰包。司機借著頂燈給她找零錢,還好心好意地提醒她:「哎,我說,我給您友情提個醒,你們可要把握好嘍。可千萬別玩大發了,把自個兒給玩進去。弄到最後,偷雞不成,再搭上一把米。」許兵嘴上客氣著,心裡罵著:說什麼呢,真是個烏鴉嘴。

  唱東方給孟勇敢打電話,沒想到是姐夫徐曉斌接的。唱東方說:「姐夫,孟勇敢在嗎?」姐夫問她:「你找他幹嗎?」唱東方說:「我找他有點事。」

  姐夫想問她什麼事,但轉念一想,自己這麼追問下去,似乎也不太好,不怎麼太合適。她再是自己的小姨子,這裡畢竟不是孟勇敢他們家鄉,姐夫跟小姨子可以隨便開玩笑,隨便鬧。徐曉斌這個姐夫,可不敢跟唱東方這個小姨子隨便開玩笑。一是他們的年齡差得不太大,二是這個小姨子長得太好^。作為表姐夫的他,如果不嚴格要求自己,打破砂鍋問到底地糾纏下去,很容易給別人造成@己想跟人家多說幾句話的壞印象。徐曉斌才不會去犯這種沒水準的低級錯誤呢,即便他心裡再好奇,再想知道底細,也只好就此打住,就此罷手了。他讓她打孟勇敢的手機,並多此一舉地問她:「你知道他的手機號嗎?」

  唱東方說:「知道。謝謝姐夫,姐夫再見。」就飛快地掛了電話。徐曉斌知道,伸向孟勇敢同志的黑手出洞了。他不禁替&己的戰友和同志捏了一把汗。

  孟勇敢同志的聲音出現在門口,他並沒有推門進來,似乎是希望在門外講完這個電活。只聽孟勇敢一迭聲地答應著:「好好好,那就晚上七點。行行行,不見不散,不見不散。」

  徐曉斌不由自主地歎了口氣,他在心裡哀歎:傻小子,你還在那裡傻了巴嘰地不見不散呢,你哪知道美女蛇已經向你靠近了。等你見了人家,上了人家的賊船,再讓人家把你拉到一個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一腳再把你踹下去,到那時,有你小子難受的。讓你也嘗嘗人家倪雙影難受的滋味。唉,原來還真希望讓這小子也嘗嘗難受的滋味呢,這一旦他真要去嘗了,徐曉斌這心裡還真有點不捨得、不落忍呢。

  傻小子的電話講完了,伹他人並沒有進來。等了一會,還不見他進來,徐曉斌都有點納悶了,心想,他是不是又走了?好像也沒聽見他離去的腳步聲啊?徐曉斌沉不住氣了,起身打開了房門。

  孟勇敢就站在門口,不過他正在發呆。見到徐曉斌出來,他還跟夢遊似的,睜著一雙迷茫的眼睛,六神無主地望著徐曉斌。

  徐曉斌一見孟勇敢這副德性,心裡就暗暗叫苦:完了,完了,這小子人還沒上賊船呢,魂就沒有了。大概早就奔赴晚上七點那不見不散的鬼地方去了!

  她約他在什麼地方見面呢?見了面要幹什麼呢?肯定不是吃晚飯,要共進晚餐,不會約在七點鐘。那要幹什麼去呢?看電影?去酒吧?徐曉斌十分想知道這些,好替這傻子把把關。畢競人是不能打無準備之仗的,不管打什麼仗,跟淮打,都還是準備準備的好。但徐曉斌是不會主動問他的,一問會令自己陷人被動,好像他提前早就知道了似的,不是個同謀者,也是個知情者。到那時,孟勇敢會連他一起惱的。

  徐曉斌要等孟勇敢主動告訴他,他再自動升級為孟勇敢的軍師,告訴他要這樣、要那樣,指揮他朝這邊走、再朝那邊去。這樣一來,兩邊的力量就能均等了,起碼是勢均力敵了。最後誰能鬥得過淮、淮能打得過誰,那還不一定呢。畢竟這邊是知己知彼了,雖然還沒有百戰不殆的十足的把握,但起碼不會輸得顏面掃地吧?一個朝氣蓬勃的大男人,中了兩個手無寸鐵的小女人的美人計,先不說自己內心的失敗感和痛苦,光是傳出去遭人恥笑,那也是一件相當難堪、相當糟糕的事。不行,無論如何要幫幫他。在這種個人尊嚴到了最危險的時刻,他徐曉斌作為同志,作為戰友,作為哥們,怎麼都要發出最後的吼聲,起來!同孟勇敢聯起手來,擊敗美女蛇們的倡狂進攻。雖然她們的模樣兒長得好,有足夠的殺傷力,但架不住男人們爭有了思想上和心理上的準備,在這裡強強聯手,單等著兩強相遇奧者勝了!

  徐曉斌假裝一愣,故意問:「你站在這兒幹什麼?」孟勇敢也是一愣的樣子,半天沒明白他問的什麼的鬼樣子,兩隻死羊眼眨呀眨呀的,望著徐曉斌還在發愣呢。

  徐曉斌心裡這個氣呀,便在心裡罵他:奶奶的!跟這麼個熊人聯手,哪可能是強強聯手哇!這簡直就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簡直就是個行屍走肉的廢物。跟這樣的廢物聯手,不但幫不了他的忙,弄不好,自己還得惹一身臊,回家沒有好日子過了。

  徐曉斌把門大開,沒好氣地說:「你站這幹什麼,還不快進來!「孟勇敢聽話地進來了,徐曉斌飛起一腳,「咣當「—聲將門踹上,嚇了孟勇敢一個激靈,他似乎是醒過來了,回過神來了。

  孟勇敢一屁股坐到自己的床上,手指頭有節奏地敲打著桌面,發出很像樣的響聲。徐曉斌驚奇地發現,這小子的節奏感還挺好的,挺有點音樂天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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