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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三


  迷龍翻手就把何書光掀到了地上,呼嘯一聲,抬了腳便踩,看來他是鐵了心要在何書光臉上照印一個腳印。

  何書光滾地閃開了,迷龍便一腳踢了過去。

  誰會願意看自己的同袍被人這樣臭揍呢?——周圍人已經蠢蠢欲動了。

  我:「走啊!你把他們惹急啦!」

  晚啦,張立憲已經從地上爬了起來,伴之一聲大喝:「抄傢伙!」

  傢伙有的是,只是大多沒帶,帶的也不好因拳腳鬥毆拿出來。張立憲這一聲喊,幾個手槍便舉了起來,而余治李冰跑了進屋,更多的長槍從屋裡被抄了出來。

  我們僵峙著,整個班的槍械對一個手榴彈。

  迷龍從來也不懂,暴力引發更多暴力。現在大家都下不來台,虞師打架本是便飯,只要不擾民,虞嘯卿甚至覺得有壯軍人血魄,可打到師部地盤來玩軍火,頭次。

  張立憲:「把手雷給我扔下來一不,放地上!」

  迷龍嘿嘿地樂,也不放,還拿手指頭捅對著他的槍眼。

  張立憲:「公了還是私了?!」

  迷龍:「啥叫公了啊?這種事哪有公了的?」

  張立憲:「瓜娃兒要得。」他掃了眼旁邊,不知哪個孫子剛剃過頭,攤子沒收,剃刀和水盆都在旁邊:「餘治,幫我拿過來。」

  刀立刻就到他手上,張立憲拿著在我們面前晃著:「每個人留一半頭髮,兩條眉毛,就可以走了。我說話算話。」

  於是迷龍慢悠悠的——何書光在他的腳下,已經動彈不得——迷龍把腳踩在人臉上,不輕不重但結結實實印了個腳印:「你吭哧癟肚的整啥呀?給你個腳巴丫子。」然後他開始嚷嚷:「整不死他?!」

  為了方便動手。他把手榴彈塞我手上了。不用他嚷嚷不辣也已經躁動起來,嗖嗖地揮著他皮帶上拴的鎖頭。我手上扣一手榴彈,把小醉推開。我瞪著那幾個槍口,張立憲還沒下令開槍。但這樣下去怕是遲然後一隻手握住我手上的傢伙,另一隻手沖著我一個大耳光扇了下來。我驚怒交加地想搶回那個手榴彈,但我看見一雙包裹著繃帶的手一然後我面對著死啦死啦。

  我的整個身心都放鬆了,我也放開了那個該死地手榴彈,我想迷龍和不辣也放鬆了,儘管死啦死啦一個沒拉。各給他們賞了一記耳光。

  然後他掃了眼那些還對著我們的槍口,槍口放下——他畢竟是在場的最高職長官。張立憲跟他眼對眼地瞪著。恨則有之,但對這個在沙盤上蕩平了虞師的人也不是沒有敬意。

  張立憲:「公了私了?龍團座?」

  死啦死啦:「公了?張營長,你樂意陪著我這幾個癩頭兵一起被打屁股?」張立憲只好無話,死啦死啦便伸了手:「小片刀借我使使。」

  他拿了剃刀在手,把手榴彈塞回他口袋裡,便向我們發威:「三個臭皮匠。就來沖人家老窩,勇猛得很——只可惜南天門在你們掉了頭地方向。」

  我們直撇嘴,迷龍不辣嘿嘿地樂。

  我:「該聽這話的人也在你掉了頭的方向——跟他們說去。」

  死啦死啦:「小孩子打架才爭誰先動的手呢。今年貴庚?」他一聲暴喝:「頭低下來!」

  被張立憲們剃頭那是寧死不從,被他剃頭倒是無關緊要。我們嘻嘻哈哈地低下了頭來,剛磨過的刀快得很。被他摁著迷龍不辣的腦袋,一刀下去就是見青頭皮地一道。幾刀下去迷龍不辣腦袋上的毛兒已經各少了一半。一左一右,相映成趣。

  死啦死啦:「你戴個帽子幹嘛?老子是你地勤雜?」

  他可真問到我高興的地方啦。我一臉詭秘地把帽子摘了下來一我腦袋上現在寸草不生,我可不想帶著個被張立憲們剃成狗啃的腦袋到處亂晃。

  死啦死啦眼神有些發直,因為一直昏睡他可還沒機會見識我的光頭。迷龍和不辣笑得喘不過氣來,好像在場最可笑的人不是他兩位,而成了死啦死啦或我。

  迷龍:「昨天就教這幫虎拉吧唧的過過一道啦!他現在可是滾刀肉一塊啦!」

  不辣:「團座,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哈哈!」

  我也高興加榮幸地微笑著:「舒服,透氣。我喜歡光頭。」

  那傢伙瞪著我生了幾秒鐘地氣,然後把剃刀折好了,順手揣進了口袋一也是個得什麼拿什麼的主兒。

  死啦死啦:「張營長,有漿糊的沒?」

  張立憲表情更加古怪地看著我們,他的夥伴表情更加古怪地看著我們一一剛才是憤怒,現在是一種不知道該不該哭的表情。

  死啦死啦從地上又揀起鬼知道曾屬於迷龍還是不辣地一撮頭髮,蘸了點漿糊,他要把那撮頭髮粘在我的頭上,但我頭上已經沒地方了——迷龍和不辣地頭發現在各有那麼——半在我頭上了。

  不辣笑得快瘋了,我想就把南天門打下來他也不會這麼高興。小醉顯然很想不笑,覺得笑了就對不住我,可那玩意沒法繃得住。

  不辣:「舒服!透氣!他喜歡光腦殼!」

  迷龍這會比不辣和小醉堅強,那是因為他試圖把我地假髮整出一個髮型,如果笑得象不辣那樣會影響他的設計,但他仍然咬著牙發表了自己的看法:「真是……五馬張飛的。」

  找不著地兒粘頭髮的死啦死啦便決定把那玩意粘在我人中上,以造就又一撮仁丹胡。

  我堅決地拒絕:「這個不行。別再來一次啦。」

  死啦死啦:「手足相殘,視與日寇同謀!所以你就這副德行!」

  我只好由他搞了,我也豁出去了。於是我便有了一撮仁丹胡,頂一個糊出來的馬桶蓋頭,我嚴肅地看了看所有人,於是又有幾個被我幹掉一笑得脫了力。

  死啦死啦——他始終是象我一樣嚴肅的——向張立憲抱了抱拳:「得罪。告辭。」

  張立憲有點躊躇,但從他腦袋後伸出又一個怒氣衝衝的腦袋,那是何書光同學。鞋印在臉上尤存,他今天已經光榮地被幹倒三次。

  何書光:「怎麼能教幾個連槍都抓不穩的傢伙趟了來回?」

  我們的臉色又沉了下來,但死啦死啦揮了揮手:「走。」

  我戴上了帽子,夜長夢多,我們就走。

  何書光想動手。又有些氣餒,只好向著張立憲抱怨:「明天大夥搬回師部住吧,省了被兵渣子打,又有臉又安全。」

  張立憲臉上可就掛不住,抓了餘治手上地長槍,橫在我們要出的院門前。他倒是特意先錯開小醉:「站住了——無禮義,鮮廉恥。到這裡嘻嘻哈哈耍個苦肉計就想走了?」

  死啦死啦就和藹地掃了眼橫在眼前的槍管,然後更和藹地看著他。我們倒不生氣了,只是做好打架的準備——有人要倒楣了。

  死啦死啦:「噯呀,師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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