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影視原著 > 我的團長我的團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死啦死啦當的就是一腳,於是迷龍老實了,那傢伙從不用官威壓人。用的是另一種迷龍也會服氣的東西。

  死啦死啦:「獸醫,你尿完沒有?」

  於是躲在黑暗裡的郝獸醫只好哼哼哈哈地站起來。

  死啦死啦:「走啦走啦。」

  他一口水,一口食,毫不猶豫地回去南天門,迷龍和郝獸醫不情不願地跟著。

  我墜在樁子上,呆呆看著禪達的夜空。

  我確定我已經被世界拋棄,這樣的拋棄真讓我絕望。

  今天來接收裝備的是幫踢踢踏踏的垃圾兵,他們曾就在這片空地上踢踢踏踏地被交給炮灰團,給他們的武器大部分沒裝箱,因為並非新到的美械。而是主力團剛從手上換下來的破爛,這總歸也是好事——但我沒發現。我墜在樁子上,哪怕喘不過氣來也昏睡著,我已經沒力氣啦。

  邢三棟扒拉著我的眼皮子看,「好好好像又死了。」

  程四八:「裝裝裝的。他可哥會裝死。」

  我清醒過來,強打精神給他翻了個白眼。

  邢三棟:「裝裝裝的。」

  於是我就讓他們覺得我是裝的,我強行讓自己站直了一些。但就算有繩子固定著我也在往下出溜。

  邢三棟:「好好好像真不行啦。給給給個痛快吧?」

  我:「唔唔唔?!」

  程四八:「別別別堵啦。我瞧瞧他要咬舌舌頭也沒力氣啦。」

  於是我嘴裡的布被扯掉了,我做著企圖讓酸痛的下頷合攏。

  我:「哼哼。小太爺還行。」

  程四八:「還哼哼哼的。我我我看他能頂五六天。」

  我:「哼哼。」

  程四八發著善心:「今今今天發你們團的,別說虞虞師座偏心。」

  我不再哼了,我呆呆地看著,遠處紛遝的人群們確實是炮灰團,我看見迷龍、郝獸醫、阿譯、不辣、蛇屁股、豆餅、克虜伯、喪門星,連同死啦死啦和狗肉都在。他們本來總是有事沒事在看著我,我看著他們讓他們都把目光掉開,只有死啦死啦的目光像看空氣一樣從我身上越過,然後對著軍需大叫。

  死啦死啦:「明明就是主力團挑剩的貨!剩下的玩意叫化子也不會要啦!你還不就打賞給我?拿個清單算算算什麼呀?」

  我算是看出來了。軍需被他纏得沒脾氣,我就開始有氣無力地微笑。

  「虞嘯卿大概是覺得一連六枝湯姆遜這樣的輕武器還是該給地,而且主力團換下的舊貨放著也是進倉。好吧,不管什麼破槍,炮灰團這回總算人手有了一支槍。

  我向著每一個看到我的傢伙微笑。大部分傢伙看到我之後就把臉掉開。郝獸醫和迷龍開始纏著死啦死啦做激烈的爭論,議題顯然是有關於我,我混混沌沌地也懶得管,只是微笑。

  我聽見腳步聲,過來的是阿譯,他鼓過很久的勇氣,他終於過來。

  他看著我。我看著他。

  阿譯:「……你真是我團之恥。」

  我:「說句人話成嗎?你弄個小中分就跟蒼蠅似的。」

  阿譯慌忙把他的中分抹成三七,「……你就是我團之恥。」

  為了不讓自己眼圈發紅。他連忙逃開,裝作要併入死啦死啦正在歸置的隊形。我悻悻地微笑著,看著那小子死不長氣的身影。

  好好幹吧,像人一樣。有了槍打得准點。別自虐啦,你不是蒼蠅。

  他們在那裡踢踢踏踏地,有了槍,扛著武器箱子。死啦死啦興致很高,不光要一二一左右左,還要唱歌,於是丫們唱我們很久以前唱過的歌,「風雲起,山河動,黃埔建軍聲勢雄,革命壯士矢精忠。金戈鐵馬,百戰沙場,安內攘外作先鋒……」

  我看著他們踢踢踏踏地遠去,人渣們原來不看我,現在要走了倒看我,他們向祭旗坡走的時候脖子幾乎是擰著長的,於是淚水再次充斥我的眼睛,除了眼淚水我什麼也看不見了,但我也在跟著哼哼:「……機動攻勢,勇敢沉著,奇襲主動智謀廣,肝膽相照,團結自強,殲滅敵寇,凱歌唱。」

  我沒法不想起我的那個也許真發生過的夢幻,我們踢踢踏踏地唱著這歌跟在何書光的車後,何書光光著膀子,拉著手風琴,我們唱著破落與夢想。我有許多一敗塗地的夢想,但我最在意的是這個。

  後來我發現不光是我在哼哼,還有個人在我耳朵邊哼哼,我連忙甩掉眼裡的淚水,死啦死啦正在我耳邊哼哼,狗肉在聞著綁我的繩子。死啦死啦是個愛槍的人。背著一枝新得的湯姆遜,人渣們離得老遠。列著隊在那裡踢踢踏踏,他們並沒走人,因為他們的指揮官扔下他們跑回來了。

  我於是趕緊把自己站直,我以為我站不直了,但是我把自己站直了。

  死啦死啦:「丟人嗎?」

  我:「不丟人。」

  我斬釘截鐵到死啦死啦只好回頭看了看人渣,看見每一個人渣臉上都是對我無上的認同。他只好撓撓頭。

  「後悔嗎?」

  我:「從你掉頭走開,每一秒鐘我都後悔十次。」

  死啦死啦:「那你就心跳太快死啦。」

  我:「他媽的你懂不懂修辭?你現在拿你手上那把槍把我打成蜂窩我也會笑,因為知道你們這幫王八羔子總算有了不會打打就卡殼的槍!可你不會打的,我也笑不出來,會痛的!這是修辭!——可我還是會跑。」

  死啦死啦:「厲害呀。為什麼?」

  我不吭氣。但那傢伙開始在我身上摸索,我拼命掙扎,擰答,拿還能稍動一下的腳踢他。

  死啦死啦:「兩位幫個手。」

  邢三棟和程四八是唯官銜為是的,立刻為虎作倀,於是死啦死啦從我身上搜出那兩個半張的信件。然後他對起來看。

  我悻悻地:「倒啦。笨蛋。」

  他便糾正了,看,信沒多長,掃兩眼就明瞭。於是丫對著我做出一個特明白的表情。

  死啦死啦:「你爸媽來了呀?——幹嘛不早說?」

  我恨得牙癢癢,「見你的活鬼!是在西岸!西岸!西岸!西岸銅鈸呀!你讓我怎麼說?你會准我的假?我跟你說准個假。我去尋死,沒死得了就回來?」

  那傢伙沒理我,回頭瞧了瞧還列著隊在那發傻的人渣們,揚了揚那兩個半張的破紙:「你們這幫蠢貨,以後誰要還為這種破事開小差,先跟老子打個招呼。」

  沒人搭他碴,只有我在輕聲疑問著,「你要幹什麼?」

  他便笑顏逐開地看著邢三棟和程四八,以至那兩位莫名其妙之下產生了立正敬禮的下意識反應。

  郝老頭便用力地向其他人點著頭,嗯嗯地哼哼著,那意思是瞧,我有用。

  不辣:「卵,老頭子要歸位啦。」

  郝老頭便猛力地一拳砸了下去,咣地一聲大響,不辣戴著新到手的美盔。但那並不是防拳頭的,還不如不戴,他被震得頭暈眼花,撲在地上。

  老頭甩了甩手,倨傲地坐下。

  死啦死啦:「那誰呀。被老頭子砸趴下那條大壯漢,下個是你。」

  不辣頭暈眼花地:「……哦了啊。」

  郝獸醫:「老子還沒五十七呢。」

  迷龍:「這不成,不成不成不成。」

  死啦死啦:「結巴子嗑什麼?」

  迷龍:「有了我,副射手就得帶上。」

  豆餅:「嗯!嗯嗯嗯嗯!」

  死啦死啦手裡拿著另一個名字:「不成。天公地道,那不公道。」

  迷龍:「機槍彈藥槍管子槍架子都我一人背啊?累死個屁的。」

  死啦死啦:「你不整好得瑟嗎?——喪門星!」

  喪門星摸了摸刀把子,往前站了站。什麼也沒說。

  死啦死啦:「馬大志是哪個狗娘養的?」

  蛇屁股便揮了揮他的菜刀,「丟你老母啦。」

  死啦死啦:「菜刀不准帶。」

  蛇屁股:「……我丟。」

  死啦死啦:「眼花瞧錯啦。這上邊寫的是崔勇。」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