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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五〇


  17、禪達-巷子外/日/晴

  死啦死啦問了下路便開始前行,在每一處迷宮巷道轉彎處的識路都像是跳大神。閉了眼,抱了臂,低著頭,我不知道他嘴裡是不是還念念有詞,但最後他總是猛一抽瘋似地把手指向某個方向。

  我:「別耍啦。我不會問你去哪的。」

  死啦死啦:「這不就是問?帶你去找穿絲襪子的戰防炮。」

  我便冷笑:「那地方你連個公蝨子也不會帶去。」狗肉沖我嘟囔了一聲:「狗肉除外。」

  那傢伙終於確定了便開始敲門,敲完門便後退了整理自己的軍裝,他同時用眼神示意我也要整理軍裝。

  我非常不願意地服從了:「你真思春啦?沒哪個娘兒要看你軍裝扣子的。演錯戲摺子啦,你活脫就是個西門慶。」

  死啦死啦:「閉嘴。」

  他真的很緊張,尤其聽著門裡一個人緩慢地出來開門,丫那臉忐忑不安真是讓我驚喜交集。

  我:「真的是個潘金蓮麼?哈哈。西門大官人可要保重啊。」

  那傢伙話都不說了,「當」一腳踹過來,叫我閉了嘴,可顧了我他就沒顧上旁邊壓低了身子咆哮的狗肉,門剛開條縫。狗肉就撲了進去,然後我們聽見一個人的驚叫和摔倒。

  死啦死啦:「狗肉,滾開!」

  狗肉對著門洞裡倒地上的一個人影,雖沒撲但幾是一副要撲的樣子。我還是頭回見他打狗肉,一腳踹狗肉屁股上,可那是條有個性的狗。轉了身便對死啦死啦咆哮。死啦死啦便退著開始告饒。

  死啦死啦:「踢錯啦,不小心。狗肉,好狗肉。」

  而我在這通亂勁中聽見一個有點熟悉的聲音(OS):「啊,你們好。」

  我從那一人一狗的混鬧中扳過了自己的身子,看著正從地上爬起來那傢伙那張扭曲的醜怪的臉,丫在我們陣地上被打成這副鬼樣,聲音倒還是一樣的快樂。

  ——那只小螞蟻先把剛摔倒時摞地上那個架子扶起來,那種架子都是個人手制地,但看起來像是統一定制的,一個可以背在肩上的書架,結結實實捆滿著書,以便它的主人可以背著它跋涉整個中國。

  那傢伙向我們綻放一個笑容。我錯愕地瞪著。

  我(OS):「於是他向我們綻放一個曾經像花,現在像裂口包子的笑容。我憎惡他,就像蝙蝠憎惡光明,怨鬼憎惡生人,實際上,他很勾起我的暴力,坦白講,在陣地上我曾打過他的黑拳。」

  然後我就被人排開了,死啦死啦排開我像排開個啥也買不起的大子,以便向那傢伙敬一個最正式的軍禮,如果這禮對虞嘯卿所發,老虞也許會與他擁抱。

  丫還不夠,然後又像死老百姓一樣鞠了一個大躬:「昨天對不起。我來道歉的,還有送藥。」

  然後他把一直拿在手上的一個紙包奉了上去。裡邊想必是他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搞的藥,而那只螞蟻透過被打腫的眼窩審視著,短暫的遲疑後我又看見他該死的笑容。

  小螞蟻:「不能再說謝謝啦。因為我已經說好多次啦。」

  死啦死啦則很不高興,實際上我很少看到他這樣不高興,他甚至在歎氣:「我沒法讓你來我的團。你看見我的副官啦,你看他像不像個叫花子,副官都這樣,別人就不要說啦。」我只好沖他們兩位幹瞪著眼:「我們現在什麼也沒有,總還有支打鬼子的槍。你要來啦,連這枝槍也靠不住啦。」

  小螞蟻:「我知道的。我好多同學都從了戎。就我去不了。前邊說著說著都挺好,就是到最後一定會不要。」他終於出現怨色。並且著實坦率得很:「我真的很想,可我真的不是共產黨。我就是看了幾本他們的書,可誰知道他們是什麼樣子呢?也許又讓我很失望?可對就是對,錯就是錯,不在乎用哪張嘴說出來。」

  我:「照照鏡子,跟裡邊的豬頭問好。跟他說,成了這樣,因為廢話太多。」

  小螞蟻:「照鏡子,我只會想,我已經在半幅國土上活了五年。」

  我被踢了一腳,那當然只能來自死啦死啦。

  死啦死啦:「你現在不要說話。」

  我:「你不是要個嘴最損的?」

  死啦死啦結舌了一下:「反正閉嘴。」然後他向著那小螞蟻時堪稱慈祥:「所以要走啦?」

  小螞蟻:「嗯,同學也都走啦。一個人,異鄉異地很難過的。」

  死啦死啦:「去四川吧。那裡對學生還是照顧。」

  小螞蟻簡直有些驚訝:「那哪行啊?那就離日軍越來越遠啦,我要去對江。」

  死啦死啦瞪足了眼睛:「……別說氣話啦,我都來道歉啦。且不說……過得去嗎?」

  我大聲地嘲笑著:「啊,可以變作烏鴉飛過去。飛前燒把香。求按時定量的亂槍亂炮不要把他撞死。」

  死啦死啦:「閉嘴!——不過他說的也是實話,那條江就是沙和尚住的流沙河,鵝毛沉底。我們知道,日本人也知道,一個聯隊都叫沖散了。」

  小螞蟻:「禪達的老人說祭旗坡上游。第一個江拐口,叫鬼見灣的那裡,過得去的。」

  我:「好地方啊好地方。有個鬼子被我們追,看看前邊江水,看看我們十幾條槍,他不下水啦。唱著歌自殺啦。」

  死啦死啦只好瞄了我一眼:「你今天怎麼啦?」

  我:「叫我來不就是幹這個嗎?看見他我就明白啦。鬥嘴磨牙嘛。」

  死啦死啦:「現在不是啦。」他轉向小螞蟻:「真的能過去?」

  小螞蟻:「禪達的老人說那裡水急得嚇死人,可其實是活路。倒是你們守的地方。看著緩,可要被扯進去,連根頭髮絲也不會送回來。」

  死啦死啦:「說這話的人在哪?」

  小螞蟻:「我不知道他住哪,也不知道名字。傍晚的時候他會到巷口茶館坐坐,你看見就知道啦,九十多的老爺爺就他一個。」

  死啦死啦急不可耐地看了看天:「這才上午。」

  我便哂笑:「是晚上吧?晚上,月亮婆婆講故事。」

  小螞蟻:「可對江有個銅鈸鎮,是禪達人幾百年前遷過去蓋的。先有的銅鈸,後來才搭了禪達到銅鈸的橋。橋被你們炸了。」

  我:「我看著炸的。怎麼樣呢?」

  小螞蟻:「他們怎麼過的江?怎麼蓋的銅鈸?你見過這裡人耕山田嗎?一根繩子一蕩,懸崖一天來回幾趟。可見沒橋的時候一樣過江,只是後來有了橋,大家都圖舒服,原來的法子就忘掉啦。」

  我被噎了一會,只好恨恨:「想入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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