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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三


  王通事:「我幫你們請的那些個客人,可都是在朝廷裡說一不二的大王爺!這幾位大王爺見我送上帖子,也沒拿正眼看,只是給了一句話:『嘛事要辦,開口就行』!我說,那雲南的地方衙門扣了浙江修漕船的木頭!話還沒說完,那些個大王爺就火了,說:什麼東西!玩起皇上的漕船來了!喝酒會,喝完了,讓浙江來的二位帶上一把尚方寶劍,回雲南取那總督的腦袋來當瓜踩!

  王鳳林和許三金聽得一愣一愣的,不停地點頭。

  王鳳林咽了口口水,一臉喜色:「這麼說,王爺們已經來了?」

  王通事的臉一皺,又連連打著手背:「還來得了麼?這幾位王爺一聽說,你們二位跟米汝成是同鄉,就掛臉了,說:什麼東西!不知道那姓米的今兒個在刑部大獄吃著牢飯麼?怎麼著,想掛個蛛網兒,沾誰是誰?」

  「你說什麼?」王風林懵了,「米大人坐牢了?」

  王通事:「這不,我也才聽說呀!要不,我怎麼會把你們是米大人同鄉的事給說破了呢?」

  「啊喂!」王鳳林恨不能跳起來了,「你什麼不好說,偏偏說那該死的米大人于什麼!」

  王通事:「我,我不就是為著給二位畫畫臉麼!」

  王鳳林身子一軟,坐到了椅子上,不住地搖起頭來。許三金一臉苦相,也癱坐了下去。王通事:「我還忙著哩,先行一步了!待我回家,再為二位想個萬全之策。」

  不等王鳳林和許三金抬頭,王通事匆匆下了樓,臉上不由暗暗一笑。王鳳林對著堂兄的背影重重呸了聲,對許三金道:「吃!吃飽喝足了,跟我解褲帶桂樹去!」

  16.劉統勳府門口。夜。

  一孩童將一封厚厚的信交給門役老頭。

  沒等老頭問話,那孩童已經跑了。

  17.劉統勳書房。

  燈下,劉統勳拆著信。信裡倒出一疊花花綠綠的紙票。劉統勳拾起看了看,失聲:「米券?」他再看信殼內,發現有信箋,急忙取出,展開。紙上字跡娟秀。

  柳含月的畫外音:「雪寒在上,故高山多雪;霜寒在下,故平地多霜!上下雖可分別,而雪霜同是寒意!」

  劉統勳拾起臉,一笑:「境界雖好,可與米券何干?」

  柳含月的畫外音:「劉大人上居廟堂,尋覓惡龍之跡而騰高;無名氏下住民廬,究探惡龍之蹤而低潛!竊以為,上下無別,同寒兩知!」劉統勳一震,輕擊案面,失聲:「筆下走繩,牽住正題了!」他拾起散落在案上的米券,看著,再繼續閱信。

  柳含月的畫外音:「……在京南方官員,從不用此米券取米果腹,然而卻無一人餓死,何因也?……」

  突然,劉統勳臉上浮起一縷驚色,自語:「這不是米券,分明是讓我劉統勳貼頭的膏藥!」他推椅起身,在屋裡急踱著,又拾信看了一會,推窗再思。猛地,他回頭重喊:「來人哪!」

  一司官進來。劉統勳面如青鐵:「三件事!第一,即刻將京通二倉花戶倉的名冊給我取來!第二,急去吏部借閱京官名冊,按冊查明賤賣米券的官員名單,速速報我!第三,立即進宮請旨,調集兵部營兵三百人,會同刑部、戶部,連夜盤查所有在京米肆,凡是專收官發米券售米者,以及專賣上好白米者,一律嚴加詢查,弄清兩種米的來龍去脈!」

  司官知道劉大人已經有了破案之法,頓時也來了勁,大聲回道:「下宮即刻就回刑部辦理!」匆匆出門。劉統勳像癱了似的,一屁股坐在軟椅上。他仰臉望著頭頂的大樑,思緒仍沉浸在這封來歷不明的信上,喃聲道:「信中說……上下無別,同寒兩知,……好一個『上下無別,同寒兩知』啊!若不是知天知地、知山知水、知官知民、知君知臣的大丈夫,說不出這等坦蕩之語啊!……我劉統勳,詩書滿腹,自恃才高,可要寫出這等大氣豪邁的句子來,還差火候……」

  劉統勳被自己的話激動了,站了起來,面窗而問:「這位助我擒拿惡龍的無名氏,究竟是誰呢?——你,為何不留下真名實姓,莫非是信不過我劉某人?或許,是我劉某人不配讓你取信?」

  猛地,他像被什麼螫了一下似的,急忙拾起那信,又看了起來,失聲:「這分明是女子的筆墨!」他抬起臉,一臉迷茫。

  18.街面上。日。

  王鳳林喝得醉醺醺的,由許三金扶著,搖搖晃晃地走來。

  許三金苦著臉:「鳳爺,你我身上可是掏不出一文錢了!回那客棧,那店主又得逼你我交銀子,這、這可怎麼辦哪?」王鳳林醉笑著:「怎麼辦?好、好辦!搶、搶下個銀樓,不、不就有銀子了……」

  街口傳來急驟的馬蹄聲,一騎馬官員率著一列兵了撲來,圍住一米肆,重重地敲門。又一隊清兵將街對面的米鋪圍住。街上百姓圍觀。王鳳林轉著身子,大笑著喊:「打劫了!打劫了!」一兵了過來,重重打了王鳳林一個耳光,罵:「滾開!誤了兵爺爺辦公差,鎖你下大牢!」

  王鳳林捂著臉,被許三金拖著抱著躲進了一條胡同。

  19.胡同裡。

  兩人坐在人家院門口的臺階上,發著愣。

  許三金:「鳳爺,回錢塘縣吧,回到自家的地盤上,誰敢這麼欺侮鳳爺!」王鳳林的酒已醒了大半,拭著嘴角的血,發著狠:「回?拿什麼回?爬著回,還是躺著回?連雇車雇船吃飯喝茶的錢都沒有,怎麼回?」許三金歎著:「唉,要是那米大人遲上幾日再犯皇法,你我也能憑著老鄉的臉面,上他府門借幾個銀子好作盤纏。唉,這老頭子,怎麼早不犯法,遲不犯法,偏等著有人上門借銀子的時候犯上法了呢!真背!」王鳳林突然一拍膝蓋:「背有揹運!餓死的駱駝比馬大!他米汝成下了獄,可他的銀子沒跟他下獄!——站起來!」

  許三金:「幹什麼?」

  王風林眼睛賊亮:「上米府借銀子去啊!」

  20.米府外。夜。

  緊閉的府門顯得蕭瑟而蒼涼,連那平日裡總是在夜間亮著的燈籠,也已經熄滅,到處都暗洞洞的。這讓貼牆閃來的王鳳林和許三金也感到意外,不由在黑暗中笑了。

  兩人輕而易舉地攀著肩爬上了圍牆,往宅院裡跳了進去。

  21.米府後院。

  兩人落在花園裡,瞅瞅四下沒有一點動靜,便貓著腰,朝宅樓摸去。王鳳林低聲:「你是做過賊的,摸進房裡,你動手,我動眼,明白麼?」

  許三金點頭:「明白!」

  王鳳林笑:「看這宅子,哪是二品京官的宅子,像廟。」

  許三金:「我可不敢偷廟裡的東西!」

  王鳳林踢了許三金一腳,低罵:「你連菩薩都敢偷!」

  兩人進了月門。

  22.柳合月房門外。

  兩人看見了從窗紙上透出的一豆燈光,嚇了一跳,急忙貼牆站停。諦聽了一會,見沒有動靜,便朝那窗下摸過去。王鳳林示意許三金別動,舔破了窗紙,睜著一隻眼往窗內看去。他看得呆了,一臉驚愕。許三金推推他,低問:「看到什麼了?」

  王鳳林回過臉來:「你幫著看看那躺著的,是人麼?」

  許三金能腳往窟窿裡望去,也呆了——房裡,那燭臺亮在床頭,淡紅的燭光照著熟睡著的柳含月,美若仙子一般。

  許三金:「不像是人,是仙姑!」

  王鳳林揉眼再看,暗暗罵起來:「米汝成那個糟老頭子,養著這麼個天仙女子在府上,能不敗身麼?拿他下獄,還便宜了他!」

  許三金:「鳳爺,別耽誤工夫了!這裡不像是米大人的房,那銀子,不會藏在這招人現眼的屋子裡!」

  王鳳林:「走,找米汝成的窩去!」兩人貓下腰,摸向東廂房。

  23.米汝成臥房。

  兩人間進來,一眼就看出這大床大桌的屋子正是他們要到的地方。兩雙眼睛同時看上了床後的一口大木箱。許三金做了個手勢,王鳳林間到視窗,打開一道窗縫,望起風來。許三金利索地打開木箱,突然感覺到什麼,朝床上回過臉去。

  他的眼睛嚇得睜圓了———

  透過帷帳,那床上平躺著一個穿著一身白衣白褲的人!

  「媽也!」許三金髮出一聲低叫,一屁股坐倒在地,褲下淌出一股黃尿來。聽得動靜的王鳳林回過臉,見許三金木頭似的坐在地上,低問:「怎麼了?著魔了?」

  許三金指著床上。王鳳林朝床邊走來,一把撈起帳簾,頓時也嚇呆了!這躺著的人一動不動、扁扁平平的沒有一絲兒人氣。王鳳林定了定心,伸手朝這「人」摸去。他的手觸到的是紙。嘩啦一聲.他把這「人」拎了起來——一個紙做的冥人!

  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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