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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16.月牙兒房內。

  兩塊白玉托在白獻龍的大掌中。白獻龍:「你是說,這兩塊玉,都是你母親留下的?」月牙兒含著淚點點頭:「我母親生了兩個女兒,一個是我,一個是我姐姐。我記得,我幼年的時候,和姐姐一塊住在京城裡。我父親那時候是翰林院的一名正五品學士,在宮裡掌修國史。不知出了什麼事,父親被革職了,病死于刑部的天牢中。母親知我父親已死,心如死灰,也決意要隨我父親而去,她留下了這兩塊白玉,托一位老家奴將我們兩姐妹送回老家。沒曾想到,老家奴還未將我們倆帶出京城,就一病不起了。他在臨死前,將我姐姐送進了一家書院,將我托給了一位販絲綢的江蘇商人,可憐我和姐姐,就這麼活生生地分開了….』.」

  白獻龍:「那商人到清江浦,就把你賣進了技院?」

  月牙兒淌著淚點點頭:「那時候,我才九歲!」

  白獻龍:「此後就沒有你姐姐的消息了?」月牙兒:「我托人打聽過,姐姐在書院裡一直住了八年,後來聽說被一位京官領走,當了婢女。」白獻龍長歎一聲:「好一雙命薄的姐妹!——你姐姐叫什麼?」

  月牙兒:「含月。」

  白獻龍:「含月?這名字真好聽!對了,你姓柳,那你姐姐一定就叫柳含月了?」

  月牙兒:「在這兩塊玉上,各刻著我們兩姐妹的名字。」白獻龍翻看著白玉,見玉上果然有兩個名字刻著。他抬起頭:「這麼說,你的真名叫柳品月?」月牙兒的淚水又湧了出來:「這麼多年了,從未有人叫過我的真名!您、您是頭一個……叫我是……柳品月……」

  白獻龍動情地將品月摟人懷裡,撫著她的淚臉,道:「品月,你放心,白爺我這趟進京,一定為你找到姐姐!」

  柳品月淚眼模糊:「只要見到了姐姐一面,我就是死了……也心無憾事了!」

  17.橋洞內。

  一堆火在低低地燒著,米河、蟬兒、小梳子三人圍火而坐,烤著芋頭。米河的臉映著火光,顯得格外英氣逼人。小梳子發現蟬兒在盯視著米河,扔下手裡烤著的芋頭,伸掌在蟬兒眼前晃了晃。「把手挪開!」蟬兒冷冷地喝了聲。小梳子嚇了一跳,吐舌笑了:「怎麼,你看得見了?」蟬兒:「我看得見看不見,不關你事!」

  小梳子:「我是在問你,看不看得見米少爺的臉?」

  蟬兒:「看得見!」小梳子暗暗一笑,拾起一塊柴炭,往米河臉上一抹,留下了一道黑痕,又問:「看見什麼了?」

  蟬兒不做聲,從懷裡掏出一塊帕子,遞給米河:「把臉擦擦!炭黑不是鬍子,不該留在男人臉上!」

  小梳子叫起來:「哇!蟬兒小姐真的看得見了!」她搖起了米河的肩膀,「米少爺,你不用再帶她去找治眼的良醫了!——其實呀,她從來就沒有瞎過!她是裝瞎子!」

  米河看著火苗兒,想著自己的心事,任小梳子說著,不做聲。

  「你說話呀!」小梳子又搖起了米河的腦袋,「你要是再帶她去找良醫,我可也要裝瞎子了!」

  蟬兒冷聲:「你何不現在就裝呢?」小梳子跳起來:「裝就裝!」

  她當真把眼睛一閉,往橋洞外走去。

  「米少爺!你看好,我也是瞎子了!」她邊走邊說。米河沉聲:「小梳子,別鬧!你沒覺得今晚上,這清江浦有點怪麼?」

  小梳子雙臂撐開,閉眼往前走著,回道:「是有點怪!這清江浦,多了個女瞎子!」

  「小梳子!」米河喝,「你不能正經一會兒麼?——你聽,這運河對岸,到處都是馬蹄聲,像是在過兵!」

  小梳子:「過兵多好啊!我爺爺說,田裡過了兵,留下的馬糞可以肥三年田!」

  米河:「你停下!要掉河裡了!」小梳子繼續往河邊走:「掉河裡多好啊!我爺爺說,河裡的魚就愛咬姑娘家的腳趾頭!」

  米河:「小梳子!你掉下河去,沒人救你!」

  小梳子的腳仍在往前走:「沒人救多好啊!我爺爺說,什麼事也別麻煩人家,死的時候,最好自己先把壽衣給自己穿上!」

  她話音剛落,一腳踩空,撲通一聲跌下河去。

  「小梳子!」米河叫著,從火堆邊站了起來,奔出橋洞。

  18.橋洞外。

  漆黑的河水在霧氣下流動。米河沿著河岸追喊:「小梳子!小梳子!」河裡沒有小梳子的聲音,連水花的聲音也沒有。米河急了,對橋洞裡坐著一動不動的盧蟬兒喊道:「蟬兒!你別過來!你要是掉河裡了,我就更難找人了!」蟬兒笑起來:「你真以為小梳子找不到了麼?」米河:「小梳子不會游水!」蟬兒:「她要是不會游水,怎麼會在你頭頂上?」

  米河一怔,抬頭看去,見那高高的石橋頂上,小梳子正坐在石欄上,垂掛著兩條長腿,水淋淋地悠然晃著哩!

  「小梳子!你怎麼遊到橋上去了?」米河喊問。

  小梳子得意地回答:「不是遊,是跳!——你是秀才,一定做夢都想著跳龍門?可你不會想到,我小梳子也會跳……」

  她的話突然頓住了。米河:「小梳子,出什麼事了?」

  小梳子望著對岸,一臉吃驚。米河急聲:「小梳子,看到什麼了?」

  小梳子:「那河對面,真的……真的過兵了!」

  米河對著橋洞喊:「蟬兒!快上橋!」喊罷,他朝橋上奔去。

  19.橋頂上。

  三人站在橋頂,吃驚地看著運河對岸。

  透過霧氣,可見對岸影影綽綽移動著點點綠火,那像馬蹄一般的悶響,已越來越重濁,甚至還隱隱傳來馬的嘶鳴聲和馬鈴的當當聲。小梳子緊緊抓住米河的胳膊,驚聲:「米少爺,我爺爺說,過兵打的火把兒,跟剃頭挑子打的燈籠兒一樣,照出的是紅光!可……可對岸過的兵,怎麼打的火把是綠光?」

  蟬兒:「不會是過陰兵吧?」

  「陰兵?」米河和小梳子幾乎同時喊出來。

  蟬兒一笑:「打著綠火走夜路的,不是從陰間來的麼?」

  小梳子把米河抓得更緊了:「蟬兒姑娘,你是瞎子,你怎麼……怎麼也見了?」蟬兒:「現在我又變回瞎子了。」小梳子:「好姐姐,別跟我小梳子記仇。——你說,這世上,真有陰兵麼?」蟬兒:「在陽間打仗打死的兵,都會變成陰兵,這也沒聽你爺爺說過?」小梳子:「我爺爺沒說過。」米河:「別說話!那是什麼聲音!」

  三人側耳聽起來。從河埠那兒,傳來一陣嗡嗡的尖響。

  「是鑼聲!」盧蟬兒說。米河:「鑼聲?哪有這麼尖厲的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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